南史·始兴王陈叔陵传(译文)

始兴王陈叔陵传

　　始兴王陈叔陵字子嵩，是陈宣帝陈顼的第二个儿子。梁朝承圣年间，生于江陵。西魏攻破江陵，宣帝被劫往关右，陈叔陵留在穰城。宣帝后来还朝，是靠了后主陈叔宝和陈叔陵去作人质。

　　陈天嘉三年(562)，陈叔陵跟随后主还朝，封为康乐县侯。陈叔陵从小机智善辩，只要宣示他的名声，强暴的人便不敢欺负。

　　太建元年(569)，受封始兴王，承续昭烈王香火。官至都督、江州刺史，当时才十六岁，便自己掌握政令，僚属不能干预。性情严厉苛刻，部下畏惧。诸位公卿的子侄和免职的县令长，都逼迫他们来侍奉自己。豫章内史钱法成到府上来谒见他，随即发配他的儿子钱季卿掌管马具。季卿感到羞惭耻辱没有按时到，陈叔陵大怒，凌辱法成，法成愤恨，自缢而死。对于并非他属下的州县官，也进行侦察监视。朝内官员及下边官吏有得罪他的，每每捏造他们罪名奏报，用重罪陷害他们。

　　太建四年(572)，改任都督、湘州刺史。各州镇听说他要到，都吓得两腿发颤。陈叔陵日益骄横，征伐夷、獠，缴获的东西都归自己，一点儿也不肯赏赐给别人。征敛财物役使民力，没有个准则和极限。他常夜里不睡，点上蜡烛到天亮，召来宾客陪他，谈论一些民间的琐碎隐私，开低级庸俗的玩笑，无所不为。他生性不喝酒，只是放置了许多食物，昼夜吃个不停。从早晨到中午，才是他睡觉的时间。官署内的公文，不是他传呼不许自行报告。凡受笞罪者都关押起来，动不动就撂下几年不加处理。潇、湘以南的朝廷吏民，都被他逼为私属，家家户户几乎无人幸免。其中有人逃避，就被杀死妻儿。州县官无人敢上报，陈宣帝也不知道。

　　太建九年(578)，被任为都督、扬州刺史。

　　十年(579)，回到京都，赏赐给他扶掖之人，并赐油幢车。陈叔陵的治所在东府，办理事务多和中央部门打交道，这些部门的官员，顺从他旨意办事的，就给皇帝吹风提拔他。稍有违背他意思的，必定要陷以大罪，重者至于被杀。社会上传说纷纭，都说他对朝廷怀有异心。陈叔陵粉饰自己以图虚名，每次入朝时，常在车中或马上手捧书本，高声朗诵，神态自若。等到回家坐在书斋里，手里常操着刀斧家什，玩各种杂技。又喜欢到墓地去玩，碰到墓表上的死者稍有名声，就命令手下人挖开坟墓，取出墓志铭、古器皿以及死者的骨骸，拿回去把玩，收藏到自己库房里。民间的姑娘和年轻媳妇，稍有姿色的，都被他强娶。

　　太建十一年(579)，逢生母彭氏去世，辞去职务，不久，又恢复官职。晋朝的王公贵人多葬在梅岭，彭氏死后，陈叔陵上书求梅岭之地安葬她；于是扒开晋朝太傅谢安的旧墓，把谢安的棺木郭扔出去，来埋葬他母亲。刚办丧事头几天，装得很悲痛，自称刺破手用血写了《涅般木经》，不到十天，便每天大吃大喝。又偷偷召引手下人的妻女，与她们成奸，做的太过分了，慢慢被朝廷知道。陈宣帝责备御史中丞王政不举报，罢免王政官职，又罢免陈叔陵的典签、亲事，并加以鞭笞。宣帝平素喜爱陈叔陵，不把他依法治罪，只是责备一通就算了。丧服期满，又委任他为侍中、中军大将军。

　　等到宣帝患病，后主和诸王都入宫侍候。陈叔陵怀有异心，命典药官吏把切药刀磨快。临入宫仓猝之际，又命手下取剑，手下人不明白他的用意，于是把朝服所佩的木剑呈上，陈叔陵大怒。第二天给病故的宣帝穿衣时，后主伏在地上哀号，陈叔陵用切药刀砍在后主的后脖子上，太后跑过来救后主，陈叔陵又砍了太后几下。后主的乳母乐安君吴氏当时在太后身边，从后边拉住陈叔陵的胳膊，后主才趁机爬起来。陈叔陵还拽着后主的衣服，后主奋力挣扎才得幸免。长沙王陈叔坚用手抓住陈叔陵，夺下他的刀，把他拉到柱子跟前，用他的衣袖把他捆起来，扔进水池里，打算把他杀了。他去问后主：“是现在杀他，还是等一会儿？”当时吴氏已搀扶后主躲避起来，叔坚去找后主，听他的吩咐。陈叔陵力气大，挣脱袖子，跑出云龙门，乘车回到东府城，喊他的甲士切断青溪桥通道，放出东府城的囚犯，来充任战士。又派人到新林去追他部下的兵马回来。他自己披上盔甲，头戴白帽，登上城的西门，招募百姓，散发金银作为赏赐，到外面召集诸王将帅，无人响应，只有新安王陈伯固闻命前往。陈叔陵仅招集得兵丁千人，打算以此保守东府城。

　　当时众军都沿江防守，朝廷空虚，叔坚奏太后，使太子舍人司马申急召右卫将军萧摩诃，萧摩诃带兵来到东府西门。陈叔陵形势危急，派记室韦谅送鼓吹给摩诃，对他说：“事情如果成功便封你为三公。”摩诃骗他说：“必须大王的心腹高级将领亲自来，我才能听从命令。”陈叔陵就派戴洫、谭骐驎二人到摩诃处。摩诃把他们抓起来送交朝廷，在阁道下边斩首，拿着他们的头到东城巡示，然后挂在朱雀门上。陈叔陵自己知道大势已去，于是回家把他的妃子张氏和七名宠妾沉到井里。

　　陈叔陵有自己的兵马在新林，于是就率数百人马，想从小航渡口到新林去，再乘舰船过江投奔隋朝。走到白杨路，被朝廷军队截击。伯固见朝廷兵到，马上躲进小巷，陈叔陵拔刀去追他。伯固于是又回来。陈叔陵部下大都弃甲溃散。萧摩诃的马容陈智深迎面刺杀陈叔陵，宦官王飞禽砍了他几十下，马容陈仲华砍下他的头送交朝廷。从寅时到巳时，才平息了叛乱。尚书、仆射、令等八座高官上奏道：“请依照宋代的做法，把他的尸体扔进江里，把他的住宅作为粪厕，并毁坏他生母彭氏的坟墓庙宇，重恢复谢安坟茔。”后主依从所奏。陈叔陵的几个儿子，当天一并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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