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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逢吉传


  苏逢吉,长安人。父悦,逢吉母早丧,而悦鳏居,旁无侍者。性嗜酒,虽所饮不多,然漱醪终日。他人供膳,皆不称旨,俟逢吉庖炙,方肯下箸。悦初仕蜀,官升朝列,逢吉初学为文,尝代父染翰。悦尝为高祖从事,甚见礼遇,因从容荐逢吉曰:“老夫耄矣,才器无取。男逢吉粗学援毫,性复恭恪,如公不以犭屯犬之微,愿令事左右。”高祖召见,以神精爽惠,甚怜之。有顷,擢为宾佐,凡有谋议,立侍其侧。高祖素严毅,及镇太原,位望崇重,从事稀得谒见,惟逢吉日侍左右。两使文簿,堆案盈几,左右不敢辄通,逢吉置于怀袖,俟其悦色则谘之,多见其可。

  高祖建号于太原,逢吉自节度判官拜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车驾至汴,朝廷百司庶务,逢吉以为己任,参决处置,并出胸臆,虽有当有否,而事无留滞。会翰林学士李涛从容侍帝,言及霸府二相,官秩未崇,逢吉旋加吏部尚书,未几,转左仆射,监修国史。从征杜重威于邺下,数乘醉抵辱周太祖。及高祖大渐,与杨邠、史宏肇等卧内同受顾命。李涛与逢吉论甥舅之契,相得甚欢,涛之入相,逢吉甚有力焉。会涛上章,请出两枢密为方镇,帝怒,罢涛相,勒归私第,时论疑涛承逢吉之风旨。

  先是,高祖践阼之后,逢吉与苏禹珪俱在中书,有所除拜,多违旧制,用舍升降,率意任情,至有自白丁而升宦路、由流外而除令录者,不可胜数。物论纷然。高祖方倚信二相,莫敢言者。逢吉尤贪财货,无所顾避,求进之士,稍有物力者,即遣人微露风旨,许以美秩。及杨邠为相,稍夺二苏之权,自是尽敛手而已。邠每惩二苏之失,艰于除拜,至于诸司补吏,与门胄出身,一切停罢。时论以邠之蔽,固亦由逢吉、禹珪本不能至公于物之所致也。

  初,高祖至汴,以故相冯道、李崧为契丹所俘,伫于真定,乃以崧第赐逢吉,道第赐禹珪,崧于西洛有别业,亦为逢吉所有。及真定逐契丹,崧、道归朝,崧弟屿以逢吉占据其第,时出怨言。未几,崧以西京宅券献于逢吉,不悦。会崧有仆夫欲诬告谋反,逢吉诱致其状,即告史宏肇,令逮捕其家。逢吉遣直省吏召崧至第,即令监至侍卫狱。翌日,所司以狱辞上,其李屿款招云:“与兄崧、弟鳷,与家僮二十人商议,比至山陵发引之时,同放火谋乱,其告是实。”盖自诬之辞也。逢吉仍以笔添注“二十人”字为“五十人”,封下有司,尽诛崧家。时人冤之,归咎于逢吉。

  逢吉深文好杀,从高祖在太原时,尝因事,高祖命逢吉静狱,以祈福祐,逢吉尽杀禁囚以报。及执朝政,尤爱刑戮。朝廷患诸处盗贼,遣使捕逐,逢吉自草诏意云:“应有贼盗,其本家及四邻同保人,并仰所在全族处斩。”或谓逢吉曰:“为盗者族诛,犹非王法,邻保同罪,不亦甚乎?”逢吉坚以为是,仅去“全族”二字。时有郓州捕贼使臣张令柔尽杀平阴县十七村民,良由此也。逢吉性侈靡,好鲜衣美食,中书供膳,鄙而不食,私庖供馔,务尽甘珍。尝于私第大张酒乐以召权贵,所费千余缗。其妻武氏卒,葬送甚盛,班行官及外州节制,有与逢吉相款洽者,皆令赍送绫罗绢帛,以备缟素。失礼违度,一至如此。又性不拘名教,继母死不行服,妻死未周,其子并授官秩。有庶兄自外至,不白逢吉,便见诸子,逢吉怒,且惧他日凌弱其子息,乃密白高祖,诬以他事杖杀之。

  乾祐二年秋,加守司空。周太祖之将镇邺也,逢吉奏请落枢密使,隐帝曰:“有前例否?”逢吉奏曰:“枢密之任,方镇带之非便。”史宏肇曰:“兼带枢密,所冀诸军禀畏。”竟从宏肇之议。宏肇怨逢吉之异己,逢吉曰:“此国家之事也,且以内制外则顺,以外制内岂得便耶!”事虽不从,物议多之。

  居无何,王章张饮,会逢吉与史宏肇有谑言,大为宏肇所诟,逢吉不校,几至殴击,逢吉驰马而归,自是将相失欢。逢吉欲希外任,以纾宏肇之怒,既而中辍。人问其故,逢吉曰:“苟领一方镇,只消得史公一处分。则为齑粉矣。”李业辈恶宏肇、杨邠等,逢吉知之,每见业等,即微以言激怒之。及宏肇等被害,逢吉不预其谋,闻变惊骇,即受宣徽,权知枢密院事。寻令草制正授,制入,闻邺兵至澶州乃止。事急,逢吉谓人曰:“萧墙之变,太觉匆遽,主上若有一言见问,必不至是矣。”数夕宿于金祥殿之东,谓天官正王处讷曰:“夜来就枕未瞑,已见李崧在傍,生人与死人相接,无吉事也。”及周太祖自邺至汴,官军败于刘子陂,是夕逢吉宿于七里郊,与同舍痛饮,醉将自刎,左右止之。至曙,与隐帝同抵民舍,遂自杀。周太祖定京城,与聂文进等同枭于北市,释其家族。其枭首之处,适当李崧冤死之地。广顺初,诏就西京赐其子庄宅各一区。

  【《五代史补》:高祖在河东幕府,阙书记,朝廷除前进士丘廷敏为之,以高祖有异志,恐为所累,辞疾不赴,遂改苏逢吉。未几,契丹南侵,高祖仗顺而起,兵不血刃而天下定,逢吉以佐命功,自掌书记拜中书侍郎、平章事。逾年,廷敏始选授凤翔麟游县令。过堂之日,逢吉戏之,且抚所坐椅子曰:“合是长官坐,何故让与鄙夫耶?”廷敏遂渐悚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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