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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恪阳骛皇甫真载记


  慕容恪,字玄恭,皝之第四子也。幼而谨厚,沈深有大度。母高氏无宠,皝未之奇也。年十五,身长八尺七寸,容貌魁杰,雄毅严重,每所言及,辄经纶世务,皝始异焉,乃授之以兵。数从皝征伐,临机多奇策。使镇辽东,甚有威惠。高句丽惮之,不敢为寇。皝使恪与俊俱伐夫余,俊居中指授而已,恪身当矢石,推锋而进,所向辄溃。

  皝将终,谓俊曰:“今中原未一,方建大事,恪智勇俱济,汝其委之。”及俊嗣位,弥加亲任。累战有大功,封太原王,拜侍中、假节、大都督、录尚书。俊寝疾,引恪与慕容评属以后事。及暐之世,总摄朝权。初,建邺闻俊死,曰:“中原可图矣。”桓温曰:“慕容恪尚存,所忧方为大耳。”

  慕舆根之就诛也,内外危惧。恪容止如常,神色自若,出入往还,一人步从。或有谏之者,恪曰:“人情怀惧,且当自安以靖之。吾复不安,则众何瞻仰哉!”于是人心稍定。恪虚襟待物,咨询善道,量才处任,使人不逾位。朝廷谨肃,进止有常度,虽执权政,每事必咨之于评。罢朝归第,则尽心色养,手不释卷。其百僚有过,未尝显之,自是庶僚化德,稀有犯者。

  恪之图洛阳也,秦中大震,苻坚亲将以备潼关,军回乃定。恪为将不尚威严,专以恩信御物,务于大略,不以小令劳众。军士有犯法,密纵舍之,捕斩贼首以令军。营内不整似可犯,而防御甚严,终无丧败。

  临终,暐亲临问以后事,恪曰:“臣闻报恩莫大荐士,板筑犹可,而况国之懿藩!吴王文武兼才,管、萧之亚,陛下若任之以政,国其少安。不然,臣恐二寇必有窥窬之计。”言终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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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骛,字士秋,右北平无终人也。父耽,仕廆,官至东夷校尉。骛少清素好学,器识沈远。起家为平州别驾,屡献安时强国之术,事多纳用,廆甚奇之。皝即王位,迁左长史。东西征伐,参谋帏幄。皝临终谓俊曰:“阳士秋忠干贞固,可托付大事,汝善待之。”俊之将图中原也,骛制胜之功亚于慕容恪。暐既嗣伪位,申以师傅之礼,亲遇日隆。及为太尉,慨然而叹曰:“昔常林、徐邈先代名臣,犹以鼎足任重而终辞三事。以吾虚薄,何德以堪之!”固求罢职,言甚垦至,暐优答不许。骛清贞谦谨,老而弥笃,既以宿望旧齿,自慕容恪已下莫不毕拜。性俭约,常乘弊车瘠马,及死,无敛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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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真,字楚季,安定朝那人也。弱冠,以高才,廆拜为辽东国侍郎。皝嗣位,迁平州别驾。时内难连年,百姓劳瘁,真议欲宽减岁赋,休息力役。不合旨,免官。后以破麻秋之功,拜奉车都督,守辽东、营丘二郡太守,皆有善政。及俊僣位,入为典书令。后从慕容评攻拔邺都,珍货充溢,真一无所取,唯存恤人物,收图籍而已。俊临终,与慕容恪等俱受顾托。

  慕舆根将谋为乱,真阴察知之,乃言于恪,请除之。恪未忍显其事。俄而根谋发伏诛,恪谢真曰:“不从君言,几成祸败。”吕护之叛,恪谋于朝曰:“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来之。今护宜以恩诏降乎,不宜以兵戈取也?”真曰:“护九年之间三背王命,揆其奸心,凶勃未已。明公方饮马江、湘,勒铭剑阁,况护蕞尔近几而不枭戮,宜以兵算取之,不可复以文檄喻也。”恪从之。以真为冠军将军、别部都督。师还,拜镇西将军、并州刺史,领护匈奴中郎将。征还,拜侍中、光禄大夫,累迁太尉、侍中。

  苻坚密谋兼并,欲观审衅隙,乃遣其西戎主簿郭辩潜结匈奴左贤王曹毂,令毂遣使诣邺,辩因从之。真兄典仕苻坚为散骑常侍,从子奋、覆并显关西。辩既至邺,历造公卿,言于真曰:“辩家为秦所诛,故寄命曹王,贵兄常侍及奋、覆兄弟并相知在素。”真怒曰:“臣无境外之交,斯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无因缘假托乎!”乃白暐请穷诘之,暐、评不许。辩还谓坚曰:“燕朝无纲纪,实可图之。鉴机识变,唯皇甫真耳。”坚曰:“以六州之地,岂无智识士一人哉!真亦秦人,而燕用之,固知关西多君子矣。”

  真性清俭寡欲,不营产业,饮酒至石余不乱,雅好属文,凡著诗赋四十余篇。

  王猛入邺,真望马首拜之。明日更见,语乃卿猛。猛曰:“昨拜今卿,何恭慢之相违也?”真答曰:“卿昨为贼,朝是国士,吾拜贼而卿国士,何所怪也?”猛大嘉之,谓权翼曰:“皇甫真故大器也。”从坚入关,为奉车都尉,数岁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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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臣曰:观夫北阴衍气,丑虏汇生,隔阂诸华,声教莫之渐,雄据殊壤,贪悍成其俗,先叛后服,盖常性也。自当涂紊纪,典午握符,推亡之功,掩岷、吴而可录,御远之策,怀戎狄而犹漏。慕容廆英姿伟量,是曰边豪,衅迹奸图,实惟乱首。何者?无名而举,表深讥于鲁册;象龚致罚,昭大训于姚典。况乎放命挻祸,距战发其狼心;剽邑屠城,略地骋其蝥贼。既而二帝遘平阳之酷,按兵窥运;五铎启金陵之祚,率礼称藩。勤王之诚,当君危而未立;匡主之节,俟国泰而将徇。适所谓相时而动,岂素蓄之款战!然其制敌多权,临下以惠,劝农桑,敦地利,任贤士,该时杰,故能恢一方之业,创累叶之基焉。

  元真体貌不恒,暗符天表,沈毅自处,颇怀奇略。于时群雄角立,争夺在辰,显宗主祭于冲年,庾亮窃政于元舅,朝纲不振,天步孔艰,遂得据已成之资,乘土崩之会。扬兵南矛骛,则乌丸卷甲;建旆东征,则宇文摧阵。乃负险自固,恃胜而骄,端拱称王,不待朝命,昔郑武职居三事,爵不改伯;齐桓绩宣九合,位止为侯。瞻曩烈而功微,征前经而礼缛,溪壑难满,此之谓乎?

  宣英文武兼优,加之以机断,因石氏之衅,首图中原,燕士协其筹,冀马为其用,一战而平巨寇,再举而拔坚城,气詟傍邻,威加边服。便谓深功被物,天数在躬,遽窃鸿名,偷安宝录。犹将席卷京洛,肆其蚁聚之徒;宰割黎元,纵其鲸吞之势。使江左疲于奔命,职此之由。非夫天厌素灵而启异类,不然者,其锋何以若斯!

  景茂庸材,不亲厥务,贤辅攸赖,逆臣挫谋,于是陷金墉而款河南,包铜城而临漠北,西秦劲卒顿函关而不进,东夏遗黎企邺宫而授首。当此之时也,凶威转炽。及玄恭即世,虐媪乱朝。垂以勋德不容,评以黩货干政,志士绝忠贞之路,谗人袭交乱之风。轻邻反速其咎,御敌罕修其备,以携离之众,抗敢死之师。锋镝未交,白沟沦境;冲輣暂拟,紫陌成墟。是知由余出而戎亡,子常升而郢覆,终于身死异域,智不自全,吉凶惟人,良所谓也。

  赞曰:青山徙构,玄塞分疆。蠢兹杂种,奕世弥昌。角端掩月,步摇翻霜。乘危猥起,怙险鸱张。假窃神器,凭陵帝乡。守不以德,终致余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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