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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宗朝立后废后


  元祐五年六月辛丑,太皇太后宣谕宰臣吕大防等曰:“皇帝春秋渐长,将来纳后仪式,曾令入内内侍省检寻天圣二年纳郭皇后、景祐元年纳光献皇后行礼之次第,各为年深,并无据□,兼其时只是降制进册,不曾御殿,礼甚简略。有司故事,必有存者,可以讲寻。”大防等乞退而讨论。

  六年七月乙丑,宰臣吕大防等言纳后仪注。太后太后曰:“取其便近事,不必拘泥古昔。”大防等曰:“长秋久未建立,中外极不遑安。外间谓在京臣僚之家,皆蒙取索家状,惟高、向二族独未取索,众议深以为郁。”太皇太后曰:“采择近百余家,犹未有契合者。高家不闻有人,向家亦曾取索,尚未供到。然此非小事,固难轻议。”大防等曰:“太皇太后深自损抑。圣德高远,固非臣等所能拟议。然为国家计,则自当付之公议。况自古选后,多出勋戚之门,汉之阴、邓是也。而当时亦不以为嫌。”太皇太后曰:“若是神宗皇帝时,则无不可。今若自诏外家,诚亦非使。”

  八月己丑,三省进呈《纳后六礼议制》。太皇太后曰:“近向家供到,未有相当者。高家诸女,少得合相法者,或有疾病,未应采择。”又云:“选后当以贤德为先,不在姿质。固知如此,然人家子女养于闺阁,贤与不贤,人安得悉知?选择之际,惟见门阀与人物耳。此事亦系其人之福,力可胜也。”

  七年三月庚戌,礼部言:“据太常寺修撰到《纳后仪注》,命使、纳采、问名、纳吉、纳成、告期、发册、奉迎。尚宫导皇后诣福宁殿之大次以俟,至日晡后,皇后车入宣德门,礼直官、通事舍人前引,侍中跪奏中严,内侍转奏,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御福宁殿,宫人侍卫如常仪。尚宫引皇后出,次诣殿庭之东,西面立。尚仪跪奏外办,请皇帝降坐,礼迎,尚宫前引,诣庭中之西南,东面揖皇后以入。皇帝导皇后升自西阶,入室,各就榻前立,尚食跪奏食具,皇帝揖皇后皆坐。尚食以馔进,皇帝及皇后皆食三饭。尚食以酒进,皇帝、皇后俱受爵饮。尚食以馔从,再饮如初,三饮用卺如再饮。尚仪跪奏礼毕,皇帝、皇后俱兴。尚宫请皇帝御常服,尚寝请皇后释礼服入幄。次日,以礼朝见太皇太后、皇太后,参皇太妃如宫中仪。”诏依。

  四月。初,三省、枢密院进呈太史局勘婚文字,吕大防曰:“虽云勘婚,先须门阀,于门阀中勘乃可。”王岩叟曰:“不取于勋德之家,无以服人心。”久之乃定。二月乙卯,太皇太后始宣谕云:“近选得九家十女,惟孟家最可,但长三岁,然年颜殊未及。”王岩叟曰:“不知是正出否?”应曰:“王广渊女嫁孟在生此女。”大防等因言:“只恐为勘婚,又难成就。”太皇太后曰:“今台官郑雍、杨畏、谏官虞策、姚靦总有文字,乞不用阴阳之说,亦欲与公等评薄,更不勘验,如何?”皆极赞美。后两日,遂进呈纳后不当勘婚并孟家审察选召札子。枢密院再对,太皇太后问忠彦等:“亦闻孟家子细否?”对曰:“孟在善人小官,门户静,别无事。”又宣谕曰:“不欲选于贵戚家,政恐其骄,骄即难教。”忠彦曰:“如孟在等人家,自然不骄,亦须易教。不在富贵中生,则必谨畏。”太皇太后曰:“然。”及是月甲寅,太皇太后宣谕:“孟家女人内,能执妇礼。可降制,立为皇后。”大防奏曰:“俟择日。”应曰:“今日明日皆好,只就明日降制。”王岩叟曰:“太皇太后宜降一手书付学士院,庶于事体为顺。”从之。又诏及后家故事,大防曰:“汉时赐予厚。”应曰:“汉时远,且说唐时。”大防曰:“唐时不见。”又问本朝,大防曰:“有之,但都无文学,必是出于内库。若不赐予,必作债。”退聚都堂,召范百禄、梁焘,谕以今日降手书及于制中要见奉母命之意。又今国史院检《孟元传》送学士院,乃拟手书草稿进入。戊午,手书曰:“吾近以皇帝年长,中宫未建,历选诸臣之家,参求贤德,故马军都虞候、赠太尉孟元孙女,阀阅之后,以礼自持,天姿端靖,雅合法相。宜立为皇后。付学士院降制施行。典礼并依已降指挥”己未,内出制书,立故马军都虞候、眉州防御使、赠太尉孟元孙女为皇后、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己卯,王岩叟取历代皇后事迹可以为法者,编成一书,名曰《中宫懿范》上之。戊戌,上御文德殿发册,及命使奉迎皇后。己亥,百官表贺于东上閤门。

  绍圣三年九月甲寅,上批:“皇后孟氏纵欲失德,密搆奇邪,上则不足以懿范内令,下则不足以章明妇顺。朕躬禀皇太后、皇太妃圣旨,恭奉玉音,可废居道馆,仍赐四字仙师号并法名,仰三省、枢密院同定。”丙辰,御延和殿,见宰臣执政官,诏曰:“皇后孟氏旁惑邪言,阴挟媚道,迨从究治,验佐甚明,狱辞具孚,覆案无爽。朕夙夜恻怛,寝食靡宁,难以私恩,而屈大义。躬禀两宫慈训,恭被玉音,失德若斯,将来何以母仪万邦,上承宗庙?可上皇后宝册,废居瑶华宫,赐号‘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赐紫,法名冲真。其居处供帐、服用、廪给之类,务从优厚,称朕所以始终待遇之意。”初,后朝谒景灵宫讫事,就坐之,嫔御皆立侍,刘婕妤独背立帘下。后阁中人陈迎儿喝曰:“绰开!”婕妤背立如故。迎儿退归,有不平语,繇此阁中皆忿。冬至日,会朝隆祐宫,俟见于他所。后所御坐朱髹金饰。宫中之制:惟后乃得之。刘婕妤在他坐,意象颇怩,其从行者为易坐,制与后等,众皆侧目。有不能平者,故传喝曰:“皇太后出!”后云所坐,婕妤亦起立,寻各复所,或已彻婕妤坐顿于地。婕妤怼,不复朝,泣而去,且诉于上。时内御郝随用事,谓婕妤曰:“毋以此戚戚,愿早为大家生子,此坐终当为婕妤有耳。”会福庆公主病,后有姊釐颇知医,常已后危疾,以故出入掖廷,投公主药弗效,乃取道家治病符水以入宫。以示后,后变色问曰:“此何从来?”釐对以实。后曰:“六姊宁不知中禁严密,与外舍异耶?”戒令存之。俟上至,言所以然。已而上过视公主疾,后持以告上,上曰:“此亦人情之常耳。”后即取符爇于前,宫禁相传厌魅之端作矣。方公主病革,忽有纸钱在旁。后顾视,颇恶忌之,意自婕妤所遣人持来,益有疑心。未几,后养母听宣夫人燕氏及尼法端与供奉官王坚以左道为后祷祠,事闻,诏入内押班梁从政、勾当御药院苏珪即皇城司鞠之,坚坐以家所藏雷公式示法端,又以所得南方枫木同法端即光教院造式,作后祷祠,有“所厌者伏、所求者得”等语,式成,恐门户几察,以生枣覆之而入;法端坐与坚同造式,又尝令坚求闾巷间所谓驴驹媚、蛇雾、叩头虫者,欲以进后,令佩往上寝殿,燕氏坐上过后阀作欢喜字,烧符取灰,将置茶中以进。会上不欲茶而止。又用和水以洒御路,冀上数来;又令坚绘刘婕妤像,以大钉钉其心,又欲取五月中瘵死宫人烧尸灰置刘寝,几其以此疾患死,又取七家针各一,烧符置刘阁中,皆以厌况,卒无验。狱成,侍御史董敦逸录问,遂诏废后,降后父庆州防御使、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在为荣州刺史、添差邓州总管。王坚、法端、燕氏皆处斩,凡所连逮,以等第定罪,经由失察官贬秩、赎金有差。先是,上谕辅臣曰:“始因陈迎儿者造为语言,激怒中宫。”众皆曰:“然。”上曰:“已杖脊逐之矣。”诏狱初起,禁中被逮几三十人,箠楚甚峻,皆宦官、宫妾柔弱之人。暨录问,罪人过庭下者气息仅属,或肢体己毁折,至有无舌,无一人能声对。敦逸秉笔,疑未下,郝随从旁以言胁之。敦逸畏祸,不能刚决,乃以奏牍上。盖宰相章惇迎合于外,而随挤排于内,莫有敢异议者。既降案付三省、枢密院约法,惇会执政李清臣、曾布、许将、蔡卞及刑部官徐铎等议,或谓:“雷公式未成,以造作不如法,及茶未进,恐不可处极典。”曾布曰:“驴媚、蛇雾是未成否?”众皆矍然。布仍谕法官:“但当守法。”法官遂执议坚等三人皆处死。是日,上谕辅臣曰:“朕待后有礼,不意其所为如此。朕日夜怵惕,至为之废寝食。今日之事,诚出于不得已。”上言及此,恻怛见于颜色。臣惇、臣清臣、臣布、臣将、臣卞奏曰:“废后,大事也。臣等见案辞如此,不敢复有开陈。陛下为社稷宗庙大计,诚出于不得已。愿少宽圣心,以幸天下。”其后上颇有悔悟意,尝曰:“章惇坏我名节。”故元符末皇太后复后位号者,推上遗意而行之也。

  《新录辨诬》曰:绍圣中,章惇为相,挟奸固宠,交结嬖倖,动摇中宫,故昭慈圣献后之废,天下冤之。其案词所坐事,有至猥亵闾巷不为者。当时宦侍治狱于掖庭,宫妾辈被掠诬服,旧录遂据而书之,岂不虚损懿德哉?公采摭事迹,削旧文,以辨诬谤,皆有所从,谨条画之附于后,庶后来有可考,亦足少慰在天之灵矣。自“上批”至“称朕所以待遇之意”已上,并旧《实录》文,全载二诏。自“初,后朝谒景灵宫”至“繇此閤中皆忿”已上,系曾布《日录》所载,今删润修入,以见事因。自“冬至日”至“终当为婕好有尔”已下,系修撰官臣某绍兴八年秋八月七日陛对,面闻今上皇帝。圣谕及昭慈圣献皇后诬谤甚悉。如易坐上借之事,皆昭慈亲言之。圣谕又曰:“绍圣中宫之废,外则章惇,内则郝随,二人之罪甚大,非哲宗本意也。命辅臣载于时政记矣。”今亦参考添修于后。自“会福庆公,王病”至“厌魅之端作矣”已上,并系孟忠厚所称亲闻于昭慈圣献皇后之事,本馆见修《宣仁圣烈皇后传》始末,用高世则所供事实。绍圣中宫厌魅之冤,其端止坐于后姊六夫人持符以治福庆之疾耳。今据实修润。自“方公主病革”至“益有疑心”已上,系修撰官臣某陛对,所闻圣谕,分据实修入。自“未几后养母听宣夫人燕氏”至“贬秩赎金有差”已上,用旧《实录》所载燕氏等罪。按及参合曾布《日录》所载按词书之。旧录所载,多上诬昭慈、王坚、燕氏等厌魅事。凡涉刘婕妤者,皆删去不书,此可见当时史官用意奸邪,欲罔天下后世,使不知事所从起也。今除去诬谤昭慈太甚之语,止云某人坐某事,以见按词中所通事迹。其后有“捶楚甚峻”之诬,则从政、珪等锻炼诬罔之罪明矣。自“先是,上谕辅臣”至“杖脊逐之”已上,用曾布《日录》修入,以卒前所载陈迎儿事。自“诏狱初起禁中”至“无敢有异议者”已上,系曾布《日录》所载。布记掖廷秘狱甚详,其言逮系几千人,与今自所劾皆宦官、宫女柔弱之人,皆其本语。又载孔元宿端王宫,夜闻棰楚声甚峻,则是可为从政锻炼之证明甚。至录问时,罪人无舌事,士大夫素皆相传,孟忠厚自说亦同。元符末,黄策上书,其言与所传正相符合,今并採用其语。如曰“宰辅迎合于外,郝随挤排于内”,盖与今上皇帝宣谕史臣之意合,其可信明矣。自“既降按付三省、枢密院约法”至“坚等三人皆处死”已上,并曾布《日录》所载。法官初欲从轻,因布言,故三人卒处死。后元符初欲复后位号,章惇数以此语持布就重,法官不敢违,布乃曰:“如此,当时何以不言议罪论法?莫须是宰相否?”然则废后之举,惇罪固大,布亦预焉。布自述其过于《日录》中,故表而出之。自“是日,上谕辅臣”至“愿少宽圣心,以幸天下”已上,并从旧录所载上语及宰执等语。自“其后董敦逸奏”至“上乃然之”已上,并系曾布《日录》所载。敦逸录问于前,而论奏于后,言固不足赎过矣。上初欲逐敦逸甚锐,宰相以理开陈,遂止。蔡卞激怒之辞至切,弗听也。虽古明君听言之美,何以加此?后元符末复后位号,太后谓辅臣曰:“先帝末年,颇有悔意。”由此观之,使当时辅弼、侍从、台谏皆得贤臣,引义交争,则上意之回必矣,惜乎群公皆为将迎之说,及事已,但能交口言:“惟愿少宽圣心,以幸天下耳。”其罪可胜诛也哉?自“后上颇有悔悟意”至“推上遗志而行之也”已上,用黄策元符中所上书修入,策坐此书,为蔡京所恶,入邪党,上尤甚惜,羁置还郡。其载哲廟语章惇“坏我名节”,当时耳目所安,事必非妄,又可见人主悔悟之实,故采而书之。

  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以皇后孟氏旁惑邪言,险邪媚道,迨从究验,证佐甚明,而陛下能断大义,不牵私恩,奉承两宫慈训,废皇后孟氏为华阳教主,降诏以告中外,命下之日,士庶惶恐,咸谓后无可废之罪,而陛下废之,或相与为之咨嗟弹指,良可骇也。盖以所治之狱不经有司,虽闻追验证佐,而事迹秘密。朝廷之臣,犹不预闻,士庶惶惑,固无足怪。臣窃谓自古推鞫狱讼,皆付外廷,未有宫禁自治、高下付阉宦之手。陛下但见案牍之具耳,安知情罪之虚实?万一冤滥,为天下后世讥笑。臣欲乞陛下亲选在廷侍从或台谏官公正无所阿附之人专制院,别行推勘,庶得实情。如后之罪在所不容,虽废之,人无怨言。今事不经有司,狱成宦官,此天下人心不能无疑也。伏望圣慈特降睿旨施行,不胜幸甚!”

  十月壬戌,侍御史董敦逸上疏,论瑶华不当废,其略曰:“瑶华之废,事有所因,情有可察。诏下之日,天为之阴翳,是天不欲废之也;人为之流涕,是人不欲废之也。”且言:“尝录问狱事,恐得罪天下后世。”不报。丁丑,侍御史董敦逸又奏疏论瑶华不当废。上批付三省。堂史白章惇等,欲与枢密院同上。翌日既对,上怒曰:“敦逸不可更在言路!”曾布与章惇、许将皆言:“愿陛下且函容。”且言:“此事只宜静,不可令闹。敦逸罢黜,则从官、言官必有议论,恐更纷纷。”上曰:“不过是同类!”蔡卞见上怒,且意坚,遂言:“须贬黜,乃可别白是非。敦逸录问了却许多时,方有议论。”惇曰:“敦逸文字中亦云十月六日曾有章疏。”布曰:“陛下亲揽政事,方欲开广言路,以来忠言谠论。兼祖宗以来,言事官虽狂妄,多不肯加罪。陛下以天地之度函容四海,何必与敦逸较曲直?亦何必于此须别白是非?”上曰:“言事官贬责不少。”惇曰:“言外廷事不当,故可贬。”上曰:“常安民亦贬与知军。”布曰:“且乞函容。臣非敢违戾,但恐上累圣德。”卞又曰:“敦逸云恐得罪天下后世。他既得罪,则陛下当如何?”布曰:“臣等固不敢以敦逸之言为当,固知其无理趣,但冀圣意且函容耳。”惇曰:“臣观其文词,殊无伦理,皆不可晓。”又云:“乞详酌施行,不知令朝廷如何施行?若便罢黜,诚恐众论纷纷,却聒噪朝廷。”许将亦再三陈述,言:“愿陛下且函容,不尔,成小子之名矣。”布曰:“此事施行已久,幸无议论。今乃以敦逸一言,致众人纷纷,极未便。”布又言:“欲因孟在贬,略以狱辞告中外,使人知中宫失德之状。”惇、将亦助布,言以为当然。卞曰:“且与一知州。”布曰:“知州与知军何异?”因怒目视卞云:“若贬敦逸,而众人更有议论,何以处之?”卞无以对,徐曰:“众人莫与敦逸不同,却可恕。”布曰:“此论不当,不可。”上又曰:“须知军。”清臣遂言:“领圣旨。”布厉声诘清臣,且曰:“臣未敢奉诏!”清臣曰:“且与罚金。”布曰:“此尤无义理。若罚金,更不若罢黜。”惇亦以为然。上怒曰:“三省与一知军。”布少退,惇徐曰:“且乞函容。”将亦言:“恐未可行。”布见二人皆不变,遂复助之。上意稍解,曰:“且休。然必不已,待再有文字行遣。”布与惇皆称善。

  元符二年八月戊寅,贤妃刘氏生皇子。

  九月丁未,诏立贤妃刘氏为皇后。

  闰九月乙未,皇子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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