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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哀帝纪(3)


  建平二年春正月。有星孛于牵牛。七十余日。本志以为牵牛日月五星所从起。历数之元也。彗孛加之。改更之象。

  丁丑。大司马傅喜免。阳安侯丁明为大司马。大司空朱博奏。言高皇置御史大夫。位次丞相。上下相监。选授有序。所以尊圣德。重国相也。今更司空与丞相同位。中二千石未更为大夫。而为丞相权轻。非所以重国政也。上从之。罢司空官。

  夏四月戊午。大司空朱博为御史大夫。

  荀悦曰:丞相三公之官。而数变易。非典也。初丞相秦之制。本次国命卿。故置左右丞相。无三公之官。诗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一人者谓天子也。自上已下。必参而成位。易曰鼎足。以喻三公。所以参事统职。立官定制。三公盖其宜也。

  乙亥。丞相孔光免。议太后失旨也。御史大夫朱博为丞相。少傅赵玄为御史大夫。博奏言。尊恭皇太后号曰帝太皇太后。称永信宫。恭皇后曰帝太后。称永安宫。立庙于京师。赦天下徒。罢州牧。复刺史。

  荀悦曰:州牧数变易。非典也。古者诸侯之国。百里而已。故《易》曰:震惊百里。以象诸侯之国也。夫国小人故易统也。古诸侯皆久其位。视民如子。爱国如家。于是建诸侯之贤者以为牧。故以考绩黜陟。不统其政。不御其民。惠无所积。权无所并。故牧伯之位宜合古也。惟周制为不然。大国不过五百里。而公侯伯子男以次小焉。今汉废诸侯之制。以为县。治民者本以强干弱枝。一统于上。使权柄不分于下也。今之州牧。号为万里。总郡国。威尊势重。与古之牧伯。同号异势。当周之末。天下战国十有余。而周室寥矣。今牧伯之制。是近于战国之迹。而无治民之实。刺史令为监御史。出督州郡而还。奏事可矣。

  六月庚申。太后丁氏崩。葬定陶。发济阴陈留近郡五万人穿土。待诏贺良等奏。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言汉家历运中衰。当再受命。宜改元易号。太平经者。成帝时齐人甘忠诈造。云天帝使真人赤松子教我此道。时刘向奏言忠可杀。假鬼神惑众。下狱治服。未断病死。而贺良受其书。刘歆以为不合五经。不可施行。司隶解光平陵李寻好之。劝上从贺良等议。时上多病。乃赦天下。改年为太初元年。号陈圣刘太平皇帝。刻漏以一百二十为度。

  秋七月。以渭城永陵贺良等又欲变乱政事。大臣争以为不可。贺良等奏言大臣皆不知天命。宜退丞相御史大夫。以解光李寻辅政。时上疾自若。以其言无验。遂下贺良等议。皆伏诛。光寻等减死一等。徙炖煌。

  李寻字子良。平陵人也。治尚书。好灾异。初以待诏问。对曰。陛下秉四海之众。曾无桢乾之臣。朝廷无人。则为乱贼所轻。惟陛下执干刚之德。强志守度。进用忠良。无听谗佞。竭邪臣之态。诸阿保乳母甘言悲辞之诉。断而勿听。勉大义。绝小不忍。寻虽失其议于贺良。先言灾异数中。擢拜骑都尉。言多忠切。

  荀悦曰:夫内宠嬖近阿保御竖之为乱。自古所患。故寻及之。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性不安于道。智不周于物。其所以事上也。惟欲是从。惟利是务。饰便假之容。供耳目之好。以姑息为忠。以苟容为智。以技巧为材。以佞谀为美。而亲近于左右。玩习于朝夕。先意承旨。因间随隙。以惑人主之心。求赡其私欲。虑不远图。不恤大事。人情不能无懈怠。或忽然不察其非而从之。或知其非不忍割之。或以为小事而听之。或心迷而笃信之。或眩曜而不疑之。其事皆始于纤微。终于显着。反乱弘大。其为害深矣。其伤德甚矣。是以明主唯大臣是任。唯正直是用。内宠便辟请求之事。无所听焉。事有损之而益。益之而损。物有善而不居。恶而不可避。甘醴有鸩毒。药酒有治病。是以君子以道折中。不肆心则不纵体焉。惟义而后已。

  秋七月甲寅。丞相朱博。御史大夫赵玄。孔乡侯傅晏有罪。博自杀。玄减死二等论。晏削邑三分去一。傅太后欲称尊号。晏谄谀顺旨。而晏与博结。谋立尊号。博遂为丞相。太后怨傅喜。使晏讽博令免喜。博素与晏交善。许之。御史大夫赵玄止之。博曰。已许孔乡侯矣。匹夫相要。尚得相死。何况至尊。博亦有死耳。玄遂许可。奏免喜。并孔乡侯何武。并为庶人。上疑博玄受讽旨。即召玄尚书省问状。玄辞服。有诏议其罪。议者以为《春秋》之义。奸以事上。常刑不赦。遂抵罪。

  初,博玄皆拜于上前。有音如钟。殿中郎吏侍陛者皆闻。上以问黄门侍郎李寻。寻曰。洪范所谓鼓妖者也。人君不聪明。为众所惑。空名而得进。即有应而无形。不知所从至。其传曰。其岁月日之中。则正卿受之。今以四月加辰已有其异。是为中焉。正卿。谓执政大臣也。宜退丞相御史大夫以应天变。然虽不退。不出期年。其人自任其咎。博。杜陵人也。始为冀州刺史行县。吏民夜遮道自言者数百人。从事请留。见自言事者毕乃发。欲以观试博。博心知之。告外趣驾。博出驻车。见自言者。使从事明敕告吏民。夫欲言县丞尉者。刺史不察黄绶。各自诣郡。欲言二千石墨绶长吏者。行部还诣治所。民为吏所冤。欲言盗贼词讼事者。各使诣属所部。从事驻车决遣。四五百人皆罢。如神。吏民大惊。后博徐问。果此老吏从事教民聚会。博杀此吏。自此州郡吏民畏服其威。后为廷尉。自以不晓文法。恐官属欺诬之。乃召见正监典法掾吏曰。试为廷尉撰前世决难知者十余事。得诸覆思之。于是共条白十事。召正监掾吏坐而问。博处其轻重。十中八九。官属服博才过人也。博初起为亭长。为人廉洁。不好酒色。食不重味。案上不过三杯。夜寝早起。妻稀见面。然好游侠。欲仕宦者荐举之。欲报仇怨者解剑带之。其趣事待士如流。而无大正。卒以此败。

  是时茂陵原涉为州里大侠。初。涉父为南阳太守死官。郡内赋敛千万。时俗皆通受之。唯涉独不受。行丧三年。由是名显。年二十治剧县。为谷口令。不言而治。居岁去官。为季父报仇。郡国豪杰有气节者。皆归慕之。人无贤不肖。倾身相待。所在阗门。闾里尽满。然身衣服车马甚节。妻子内困。专以振施贫穷。赴急为务。涉略似郭解。外温仁谦逊。内隐忍。睚眦于尘埃。触死者甚众。王莽时以涉为镇戎大尹。

  荀悦曰:天子建国。诸侯立家。自卿大夫以下。至于士庶。人为有等差。是以民服其上。而下无觊觎。孔子曰。天下有道。政不在大夫。百官有司。奉治令以脩所职。失职有诛。侵官有罪。夫然故上下相顺。庶事治焉。周室既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桓文之后。大夫世权。陪臣执国命。陵迟以至于战国。合从连衡。易政争强。由此列国公子。魏有信陵。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齐有孟尝。皆藉王公之势。竞为游侠。鸡鸣狗盗。无不宾礼。而赵相虞卿。弃国捐君。以周穷交。拔魏齐之厄。信陵无忌。窃符矫命。杀将专师。以赴平原之急。皆取重诸侯。显名天下。搤腕游谈者以四豪为称首。于是背亲死党之义成。守职奉上之道废矣。及汉兴。禁网疏阔。未之匡正。是以代相陈豨从车千乘。而吴濞淮南皆招宾客以千数。外戚魏其武安之徒。皆竞逐于京师。希交游于天下。剧孟郭解之徒。皆驰骛于闾阎。权行州郡。力折公卿。众庶觊其名迹。荣而慕之。虽陷刑辟。自为杀身成名。若季路仇牧。死而不悔也。故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非明王在上。示之以好恶。齐之以礼法。民何由知禁而反正乎。古之正法。五伯。三王之罪人也。六国。五伯之罪人也。夫四豪。六国之罪人也。况郭解之伦。以匹夫之细。窃生杀之权。罪已不容于诛矣。然观其温良泛爱赒急。谦退不伐。亦有绝异之资。惜乎不入道德。苟放纵于末流。杀身亡宗。非不幸也。自魏其武安淮南之徒。天子切齿。至于卫霍改节。然郡国豪杰。处处皆有。京师亲戚。冠盖相望。亦古今之常。莫足言者。唯王氏五侯。宾客为盛。而楼护为师诸公之间。陈遵为雄桀闾里之侠。独涉为魁首。

  九月。光禄勋平当为御史大夫。

  十月甲寅。御史大夫平当为丞相。京兆尹王嘉为御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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