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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光武帝纪(9)


  更始二年[24年]

  春正月,公到蓟。王郎购公十万户,蓟中惊恐,言郎使者方至,太守已下皆出城迎。公见官属议,耿弇曰:“今兵从南方来,不可南行。上谷太守耿况,〔即弇父也〕;渔阳太守彭宠,公邑人也。发此两〔郡〕(都)控弦强弩万骑,所向无前,邯郸不足平也。”公曰:“卿言善!”时公官属尽南方人,莫有欲北者,皆曰:“死南首,奈何北行?”公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公驾出,官属不尽相及,弇与公相失。道路扰攘,皆欲击公,铫期奋戟在前,嗔目叱之。至城门,已闭矣,攻之得出。兼晨夜,蒙霜雪,所过城邑不敢入,或绝日不食。至饶阳芜蒌亭,冯异进豆粥,公曰:“得公孙豆粥,饥寒俱解。”公将出,或曰:“闭之。”亭长曰:“天下讵可知,何闭长者为!”遂南行

  ①按:耿况乃扶风茂陵人,其先于武帝时,以吏二千石自巨鹿徙,非刘秀邑人。《范书》、《通鉴》“耿况”下均有“即弇父也”四字,故据以补。又彭宠乃南阳宛人,故称公之邑人。
  ②郡、都形近而讹,亦据《范书》、《通鉴》而改。
  ③《东观记》光武帝纪曰:“至饶阳,官属皆乏食,帝乃自称邯郸使者,入传舍。传吏方进食,从者饥,争夺之。传吏疑其伪,乃椎鼓数十通,绐言邯郸将军至。官属皆失色。帝升车欲驰,而惧不免,还坐曰:‘请邯郸将军入。’久乃驾去。”《范书》与《东观记》略同,下复曰:“传中人遥语门者闭之。门长曰:‘天下讵可知,而闭长者乎?’遂得南出。又《东观记》芜蒌亭事在此后,且曰:“异进一笥麦饭免肩,闻王郎兵至,复惊去。”均与《袁纪》异。《通鉴》折中而书,先叙芜蒌亭冯异进豆粥,再述至饶阳传舍事。诸书所载,错杂纷纭,未衷一是,录以存疑。

  至呼沱河,导吏还言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渡。官属皆失色。公遣王霸视之,信然。霸恐惊众,〔虽〕不可渡,且前依水为阻,即言:“冰坚可渡。”士众大喜。比至,冰合可涉既渡,公谓霸曰:“安吾众令渡者,卿力也。”霸曰:“此明公至德,神灵之佑,虽武王渡河白鱼之应,无以加也。”公曰:“王霸权时以安众,是王瑞也。为善不赏,无以劝后。”以霸为军正,赐爵关内侯。

  ①据《东观记》王霸传补。
  ②《东观记》王霸传曰:“上令霸护渡,马欲僵,各以囊盛沙布冰上,乃渡,渡未毕数车而冰陷。”
  ③《类聚》卷十引尚书中候曰:“武王发渡于孟津,中流,白鱼跃入王船。王俯取鱼,长三尺,有文王字。”此乃征应、符命之类的迷信传说。

  于是未知所之,有老公在道旁,曰:“信都为长安守,去此八十里。”乃至信都。太守任光、都尉李忠闻世祖至,开门出迎。世祖见光喜,曰:“伯卿,兵少不足用,如何?”光曰:“可发奔命,攻旁县,不降者掠之。兵贪财物,可大致也。”以光为左大将军,封武成侯。忠为右大将军,封武固侯。

  ①惠栋曰:“时更始都长安,故云为长安守。”

  光字伯卿,南阳宛人。好黄老言,为人纯厚,乡里爱之。(知)汉兵至宛,或见光衣服鲜明,欲杀之。解衣未已,会安城侯刘赐适至,见光容貌长者,救全之。因率与党从赐,为偏将军,与世祖共破二公兵于昆阳。后,更始拜光为信都太守。

  ①“知”字无解,当衍,故删。

  李忠字仲卿,东莱人。以好礼称。王莽时,为信都都尉。更始立,以忠郡中为所敬信,即拜忠为都尉,兼玺书劳勉焉。王郎起,光与忠发兵固守。廷掾有持郎檄诣府者,光斩之,以令百姓。

  ①《范书》李忠传作“字仲都”,《东观记》、《续汉书》亦同。《袁纪》恐涉任光之字而误。
  ②《范书》从莽制,作“新博属长”。《袁纪》从汉称,自乱其例也。
  ③疑“为”字当在“郡中”之上。

  邳彤字伟君,信都人。王莽时,分巨鹿为和成郡,以彤为郡卒正。公之平河北,彤举城降,复以彤为太守。是时,郡县得王郎檄,皆望风向应,唯信都、和成二郡不降。彤闻公来失众,使五官掾张万将精骑二千诣公所。彤与公会信都,议者或言可因信都兵,自送入关。彤庭对曰:“议者之言皆非也。何者?吏民思汉久矣,故更始之立,天下向应。当此之时,一夫大呼,无不捐城遁逃,虏伏请降。自上古已来,用兵之盛,未有如此者也。邯郸刘胡子等假此威势,惑乱吏民,诈以卜有王郎为成帝子,拥而立之。其众乌合,无有根本之固。明公奋二郡之兵,扬向应之威,以攻,则何城不克,以战,则何军不服!今释此而西归,非徒亡失河北,又惊动三辅,其隳损威重,安可量也。明公审无征伐之计,则虽信都之众,难可合也。何者?明公西,则邯郸、和成民不肯捐弃亲戚,而千里送公,其离散逃亡,诚可必见。”以彤为后大将军。

  ①郡卒正,即太守也,莽所改。
  ②惠栋曰:“赵缪王子林,盖字胡子也。”
  ③《通鉴》曰:“则邯郸势成,民不肯捐父母、背成主而千里送公。”考异曰:“《范书》邳彤传:‘邯郸成民不肯背成主’,字皆作‘城’。《袁纪》作‘邯郸和城,民不肯捐和城而千里送公’,《汉春秋》作“邯郸之民不能捐父母、背成主’。按文意,‘城’皆当作‘成’。邯郸成,谓邯郸势成也。成主,谓王郎为已成之主也。”按《袁纪》“邯郸和成”四字,必有误夺,或“和”系“势”之误,或“邯郸”下脱“势成”二字。《通鉴》之文,明白条畅,最近乎原意。又陈璞据考异所引《袁纪》之文,谓蒋本改“和成”作“亲戚”,非也。然蒋本乃从南监本,非妄改。考异所据与黄姬水本同。陈澧校,亦据南监本改黄本“和成”为“亲戚”。今从之。

  世祖使宗广守信都,李忠、邳彤征伐。

  耿纯率宗族二百余人,老者载棺而随之,及宾客二千人,并衣襦迎公于贯。巨鹿人刘植亦率宾客数十人,开城门迎。公大悦,以纯为前将军,植为骁骑将军。耿〔纯〕(况)攻〔下〕曲阳,皆下之。众益盛,乃渡呼沱,攻中山。所过郡县,望风影附。耿纯使从弟欣归烧宗室庐舍。公以问纯,纯曰:“窃见明公单车临河北,非有府藏之畜,重赏甘饵,以聚人者也。接下以至诚,待之以恩德,是以士众旁来,思乐僵仆。今邯郸自立,北州疑惑,纯虽举宗归命,老弱充行,犹恐宗人宾客卒有异心,无以自固,燔烧庐舍,绝其反顾之望。”公善之。

  ①《范书》耿纯传作“育”,李贤曰:“育,县名,故城在冀州。”《通鉴》胡注曰:“余考两汉志,无育县,盖‘贳’字之误。”沈钦韩曰:“前志巨鹿郡有贯县。一统志:今保定府束鹿县西南。此育字误。据《通鉴》,则沿讹已久。”《袁纪》作“贯”,亦误。贳,音世。
  ②按《范书》刘植传,时植据昌城以迎世祖。惠栋曰:“水经注曰:“世祖下堂阳,植率宗亲子弟据邑以奉世祖。”
  ③此句原在下文“宪还东海,攻利城”之下,实唐突不类。按《范书》耿况传,况无攻下曲阳事。《范书》耿纯传曰:“拜纯为前将军,封耿乡侯,欣、宿、植皆偏将军,使与纯居前,降宋子,从攻下曲阳及中山。”《通鉴》亦曰:“拜纯为前将军。进攻下曲阳,降之。众稍合,至数万人,复北击中山。”可知此乃耿纯迎世祖后之事。《袁纪》错简,故据《范书》、《通鉴》移置于此以正之。“况”系“纯”之误,又“曲阳”上脱“下”字,亦皆改补。

  更始将相皆山东人也,咸劝更始都洛阳。丞相长史郑兴说更始曰:“陛下起自荆楚,无施于民,举号南阳,而雄杰已诛王莽,开门而迎者,何也?苦王氏,思高祖之旧德也。今不久抚之,臣恐百姓心动,盗贼复起。议者欲平赤眉而后入关,是不守其本而争其末也。恐国家之守转在函谷,虽卧洛阳,得安枕邪?”更始曰:“朕西,决矣!”乃以兴为梁州刺史

  ①李贤曰:“言若不早都关中,有人先入,则国家镇守,转在函谷也。”
  ②《袁纪》“叙”多作“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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