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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帖木真独胜诸部 札木合复兴联军(2)


  别勒古台拦住道:“我伤未甚,不可由我开衅;我且去通知薛撤别吉,教他辨明曲直。”

  言未已,薛撤别吉已出来了。别勒古台正思表明,他却不分皂白,大声喝道:“你何故欺我仆从?”

  说得别勒古台气愤填胸,便去折着一截树枝,来与薛撤别吉决斗。薛撤别吉也不肯稍让,拾着一条木棍,抵敌别勒古台。酣斗了好一歇,薛撤别吉败下了,夺路而去。别勒古台走入帐中,又闻忽儿真掌挞司厨,便阻住忽儿真,不容他回去。

  正争论间,忽有探马入报,金主遣丞相完颜襄,去攻塔塔儿部。帖木真道:“塔塔儿害我祖父,大仇未报,如今正好趁这机会,前去夹攻。”

  正说着,薛撤别吉遣人议和,并迎忽儿真。帖木真语来使道:“薛撤别吉既自知罪,还有何说?他母便偕你同回。你去与薛撤别吉说明,我拟攻塔塔儿部,叫他率兵来会,不得误期!”

  使者奉命,偕忽儿真去讫。

  帖木真待至六日,薛撤别吉杳无音信,便自率军前往。至浯勒札河,与金兵前后夹攻,破了塔塔儿部营帐,击毙部酋摩勤苏里徒。金丞相完颜襄嚷着道:“塔塔儿无故叛我,所以率兵北征。今幸得汝相助,击死叛酋。我当奏闻我主,授你为招讨官。你此后当为我邦效力!”

  帖木真应着,金丞相自回去了。帖木真复入塔塔儿帐中,搜得一个婴儿,乘着银摇车,裹着金绣被,便将他牵来。见他头角峥嵘,命为第三个养子,取名失吉忽秃忽。【《元史》作忽都忽。】随即凯旋。不期薛撤别吉潜兵来袭,把那最后的老弱残兵,杀了十名,夺了五十人的衣服马匹,扬长去了。

  帖木真闻报,大怒道:“前日薛撤别吉在斡难河畔与宴,他的母将我厨子打了;又将别勒古台的肩甲斫破了,我为他是同族,格外原谅,与他修和,叫他前来合攻塔塔儿仇人。他不来倒也罢了,反将我老小部卒,杀的杀,掳的掳,真正岂有此理!”

  遂带着军马,越过沙漠,到客鲁伦河上游,攻入薛撤别吉帐中。薛撤别吉已挈眷属逃去,只掳了他的部众,收兵而回。

  越数月,帖木真余怒未息,又率兵往讨,追薛撤别吉至迭列秃口,把他擒住,亲数罪状,推出斩首,并杀其弟泰出勒;惟赦他家属;又见他子博尔忽,【《秘史》作孛罗兀勒。】少年英迈,取为养子,后以善战著名。【亦四杰之一。】归途遇着札剌赤儿种人,名叫古温豁阿,【《元史》作孔温窟哇。】引着数子来归。有一子名木华黎,【《秘史》作木合黎,《源流》作摩和赉,《通鉴辑览》作穆呼哩,亦为四杰之一。】智勇过人,嗣经帖木真宠任,与博尔术、赤老温等一般优待。这且慢表。

  且说札木合自败退后,愤闷异常,日思纠合邻部,再与帖木真决一雌雄。闻西南乃蛮部土壤辽阔,独霸一方,遂去纳币通好,愿约攻帖木真。乃蛮部在天山附近,部长名太亦布哈,【《通鉴辑览》作迪延汗。】曾受金封爵,称为大王。胡俗呼大王为汗,因连类称他为大王汗,蒙人以讹传讹,竟叫他作太阳汗。太阳汗有弟,名古出古敦,与兄交恶,分部而治,自称不亦鲁黑汗。会札木合使至,太阳汗犹迟疑未决,不亦鲁黑汗愿发兵相助,出师至乞湿勒巴失海子。【海子亦称淖尔,为蒙古语,犹华人之言湖也。】帖木真闻报,用了先发制人的计策,邀集汪罕部落,从间道出袭不亦鲁黑汗,不亦鲁黑仓猝无备,全军溃散。帖木真等得胜告归。

  那时哈答斤部、散只兀部、朵鲁班部、弘吉剌部闻帖木真强盛,统怀恐惧,大会于阿雷泉,杀了一牛一羊一马,祭告天地,歃血为誓,结了攻守同盟的密约。札木合乘机联络,遂由各部公议,推札木合为古儿汗。还有泰赤乌蔑里吉两部酋,以及乃蛮部不亦鲁黑汗,也思报怨,来会札木合,就是塔塔儿部余族,另立部长,趁着各部大会,兼程赶到,大众齐至秃拉河,由札木合作为盟主,与各部酋对天设誓道:“我等齐心协力,共击帖木真,倘或私泄机谋,及阴怀异志,将来如颓土断木一般!”

  誓毕,共举足踏岸,挥刀斫林,作为警戒的榜样。【是谓庸人自扰。】遂各出军马,衔枚夜进,来袭帖木真营帐。

  偏偏豁罗剌思种人豁里歹,与帖木真出自同族,驰往告变。帖木真连忙戒备,一面遣使约汪罕,令速出师,同击札木合联军。汪罕脱里,率兵到客鲁伦河,帖木真已勒马待着,两下相见,共议军情。脱里道:“敌军潜来,心怀叵测,须多设哨探方好哩。”

  帖木真道:“我已派部下阿勒坛等,去做头哨了。”

  脱里道:“我也应派人前去。”

  当下叫他子鲜昆为前行,带领部众一队,分头侦探,自与帖木真缓缓前进。

  过了一宿,当由阿勒坛来报道:“敌兵前锋,已到阔奕坛野中了。”

  帖木真道:“阔奕坛距此不远,我军应否迎战?”

  脱里道:“鲜昆不知何处去了?如何尚未来报?”

  阿勒坛道:“鲜昆么?闻他已前去迎仗了!”

  帖木真急着道:“鲜昆轻进,恐遭毒手,我等应快去援他!”

  脱里不信阿勒坛,帖木真独急援鲜昆,后日成败之机,已伏于此。于是两军疾驰,径向阔奕坛原野进发。

  这时候,札木合的联军,已整队前来。乃蛮部酋不亦鲁黑汗,仗着自己骁勇,充作前锋统领,你前时如何溃散,此时恰又来当冲。望见汪罕前队军马,只寥寥数百人,便是鲜昆军。不由得笑着道:“这几个敌兵,不值我一扫!”

  慢着!正拟遣众掩击,忽望见尘头大起,脱里、帖木真两军,滚滚前来,又不禁变喜为惧,愕然道:“我等想乘他不备,如何他已前知?”

  【忽喜忽惧,恰肖莽夫情状。】

  方疑虑间,札木合后军已到,不亦鲁黑忙去报闻。札木合道:“无妨!蔑里吉部酋的儿子忽都,能呼风唤雨,只叫他作起法来,迷住敌军,我等便可掩杀了!”

  不亦鲁黑汗道:“这是一种巫术,我也粗能行使。”

  札木合喜道:“快快行去!”

  不亦鲁黑汗,遂邀同忽都,用了净水一盆,各从怀中取出石子数枚,大的似鸡卵,小的似棋子,浸着水中,两人遂望空祷诵。不知念着什么咒语,咕哩咕噜了好一回,果然那风师雨伯,似听他驱使,霎时间狂飙大作,天地为昏,滴滴沥沥的雨声也逐渐下来了!【各史籍中,曾有此事,不比那无稽小说,凭空捏造。】

  小子恰为帖木真等捏一把汗,遂口占一绝云:

  祷风祭雨本虚词,谁料胡巫果有之!
  可惜问天天不佑,一番祈祷转罹危。

  毕竟胜负如何?且看下回续表。

  *==*==*

  札木合两次兴师,俱联合十余部,来攻帖木真,此正帖木真兴亡之一大关键。第一次迎战,用博尔术之谋,依险自固,老敌师而后击之,卒以致胜,是所赖者为人谋。第二次迎战,敌人挟术以自鸣,几若无谋可恃,然观下回之反风逆雨,而制胜之机,仍在帖木真,是所赖者为天意。天与之,人归之,虽欲不兴得乎?本回上半段,叙斡难河畔之胜,归功人谋,故中间插入各事,所有录故释嫌,赦孥恤孤之举,俱一一载入,以见帖木真之善于用人;下半段叙阔弈坛之战,得半而止,独见首不见尾,此是作者蓄笔处,亦即是示奇处。名家小说,往往有此。否则,便无气焰,亦乌足动目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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