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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约蒙古夹击残金 克蔡州献俘太庙(2)


  遂命众凿堤,堤防一溃,水即泄尽。乃命刈薪填潭,以便通道。蒙古兵亦决练江,两军并济,捣入外城。金统帅孛朮鲁【一作富珠里】、中娄室【娄室一作洛索】两人,率精锐五百,夜出西门,每人负一束藁,藁上沃油,拟毁两军营寨。蒙古兵先已觉着,埋伏隐处,用强弩迭射。火甫及发,矢已先到,金兵伤毙甚众,只好退回。两军遂合攻西城,前仆后继,又复陷入。惟里面尚有内城,忽斜虎乃饬兵抵御,昼夜不懈。

  金主守绪自知不支,泣语侍臣道:“我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思无甚过恶,死亦何恨?所恨祖宗传祚百年,至我而绝,与古来荒暴的君主,等为亡国,未免痛心。但国君死社稷,乃是正义,朕决不受辱虏廷,为奴为仆呢。”

  还算有些志气。左右相率恸哭,金主乃取出御用器皿,分赏战士,并杀厩马犒军。无奈事势已去,无可挽回。已而金徐州复叛降蒙古,行省右丞相完颜赛不殉难,转瞬间已是理宗端平元年了。 【急点年月。】

  蔡州城内,人困马乏,粮绝援穷。孟珙见黑气压城,上日无光,因命诸军分运云梯,密布城下。金主守绪闻外攻益急,乃召东面元帅完颜承麟入见,谕令传位。承麟泣拜不敢受。金主叹道:“朕实不得已的计策,朕身体肥重,不便鞍马驰突,卿平时捷,且有材略,若幸得脱围,保存一线宗祚,我死也安心了。”

  承麟乃起身受玺。翌日,承麟即位,百官亦列班称贺,礼甫毕,外面已有人入报道:“宋军入南城了。”

  完颜忽斜虎忙出去巷战,但见宋军鼓噪而来,蒙古兵亦随至,自顾手下不过千人,就使以一当十,也觉众寡不敌,但到了此时,已是无可奈何,只得拚了命与他厮杀。奋斗多时,部下伤亡将尽,忽斜虎已蓄着死志,惟尚欲见金主一面,方才殉国。退至幽兰轩,闻金主守绪,已经自缢,遂语将士道:“我主已崩,我尚在此做甚么?死也要死得明白,诸君可善自为计。”

  言讫,跃入水中,随流而没。将士皆道:“相公能死,我辈独不能死吗?”

  于是兀朮鲁、中娄室以下,统皆从死,共得五百余人。

  承麟退保子城,因金主自尽,偕群臣入哭,随语大众道:“先帝在位十年,勤俭宽仁,图复旧业,有志未就,实是可哀,应追加尊谥为哀宗。”

  众无异议,乃酹为奠,奠尚未毕,子城又陷。奉御完颜绛山,【绛山一作京锡】奉金主守绪遗命,急焚遗骸,霎时间兵戈四集,杀人盈城,承麟等无从脱逃,均死乱军中。宋将江海抢入金宫,正值金参政张天纲,便麾兵将他缚住。孟珙亦到,问天纲道:“汝主何在?”

  天纲道:“已殉国了。”【殉国两字,声大而宏。】珙令他引觅遗尸,到了幽兰轩,屋已尽毁,当命军士扑灭余火,检出金主尸骨,已是乌焦巴弓,不堪逼视。适蒙古统帅塔察儿亦至,乃拟把金主守绪余骨,析作两份,一份给蒙古,一份给宋,此外如宝玉法物,均作两股分派,且议定以陈蔡西北地为界,蒙古治北,宋治南,彼此告别,奏凯而回。总计金自太祖阿骨打建国,传至哀宗守绪,历六世,易九主,共一百二十年而亡。

  孟珙还至襄阳,当将俘获等件,交与史嵩之。嵩之即遣使赍送临安,除金主遗骨及宝玉法物外,尚有张天纲、完颜好海等俘囚,一并押献。知临安府薛琼问天纲道:“汝有何面目到此?”

  天纲慨然道:“一国兴亡,何代没有?我金亡国,比汝二帝何如?”

  琼不禁惭赧,但随口叱骂数语。【徒自取羞。】

  次日,奏白理宗,理宗召天纲问道:“汝真不怕死吗?”

  天纲答道:“大丈夫不患不得生,但患不得死,死得中节,有甚么可怕?请即杀我罢了。”

  理宗却也嘉叹,令还系狱中。刑官复令天纲供状,令书金主为虏主,天纲道:“要杀就杀,要什么供状?”

  刑官不能屈,乃令随便书供。天纲但书称:“故主殉国。”

  余无他言,理宗乃献俘太庙,藏金主遗骨于大理寺狱库。朽骨何用?加孟珙带御器械,江海以下,论功行赏有差。

  先是孟珙等出师攻蔡,外由史嵩之奏请,内由史弥远主持。至蔡城将下,弥远已晋封太师,兼任左丞相,郑清之为右丞相,薛极为枢密使,乔行简、陈贵谊参知政事。越数日,弥远因有疾乞休,乃准解左丞相职,加封会稽郡王,奉朝请。又越数日,弥远竟死。

  弥远入相,凡二十六年,理宗因他有册立功,恩宠不衰。二子一婿五孙,皆加显秩,初意颇欲收召贤才,力反韩侂胄所为,至济王冤死,廷臣啧有烦言,遂引用佥壬,排斥五士,权倾中外,全国侧目。就是理宗也不能自主,一切尽归弥远主裁。

  弥远死,理宗始得亲政,改元端平。逐三凶,远四木,【三凶已见前回,四木乃是薛极、胡榘、聂子述、赵汝述,均系弥远私党,名字上各系一木,所以叫作四木。】召用洪咨夔、王遂为监察御史。

  咨夔语遂道:“你我既为谏官,须当顾名思义,愿勿效前此台谏,但知趋奉权相,徒作鹰犬呢。”遂很是赞成。于是献可赞否,荐贤劾邪,盈廷始知有谏官。

  至嵩之献俘,遂劾论嵩之,说他:“素不知兵,矜功自侈,谋身诡秘,欺君误国。在襄阳多留一日,即多贻一日忧。”

  疏上不报。

  咨夔又上言:“残金虽灭,邻国方强,加严守备,尚恐不及,怎可动色相贺,自致懈体?”

  这数语上陈,还算得了优奖的诏命。太常少卿徐侨,尝侍讲经筵,开陈友爱大义,隐为济王旻鸣冤。理宗亦颇感悟,复旻官爵,饬有司检视墓域,按时致祭。旻妻吴氏,自请为尼,特赐号慧净法空大师,月给衣资缗钱,朝政稍觉清明。忽由赵范、赵葵倡了一条守河据关、收复三京的计议,顿时兵衅复起,南北相争,惹出一场大祸祟来了。

  燕、云未复虏南来,北宋沦亡剧可哀。

  何故端平循覆辙,横挑强敌衅重开?

  欲知二赵计画,且看下回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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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回文字,与作者所编之《元史演义》略有异同。《元史》以蒙古为主脑,故详蒙古军而略宋军,本书以宋为主脑,故详宋军而略蒙古军。即如金之失汴京,失蔡州,亦不及《元史演义》之详。盖金之被灭也,由于蒙古,而宋不过一臂之力,是书就宋论宋,故蒙古与金,皆从略叙而已。至若蒙古与金诸将帅,译名互歧,各史亦多歧出,本文均添附小注,以便与《元史演义》互相对证,非一手两歧,所以便阅者之互忆耳。惨澹经营,于此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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