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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吴越王归诚纳土 北汉主穷蹙乞降(2)


  太宗料辽必往助,恐有剧战,因下诏亲征,藉作士气。当拟命齐王廷美职掌留务。廷美倒也惬意,惟开封判官吕端,入白廷美道:“主上栉风沐雨,往申吊伐,王地处亲贤,当表率扈从,若职掌留务,恐非所宜,应请裁夺为是。”

  廷美乃请扈驾同行,太宗改命沈伦为东京留守,王仁赡为大内都部署,自率廷美等北征。到了镇州,接着郭进捷报,已将辽兵击退石岭关外,可无忧了。太宗大喜。原来辽主贤得长寿还报,遣宰相耶律沙为都统,冀王敌烈【一译作迪里。】为监军,领兵救汉,至白马岭,遥见宋军阻住前面,约有好几营扎住。

  耶律沙语敌烈道:“前面有宋师扼守,不宜轻进,我军且阻涧为营,申报主子,再乞添兵接应,方不致悮。”

  敌烈道:“丞相也太畏怯了。我看前面的宋营,至多不过万人,我兵与他相较,众寡相等,何勿趁着锐气,杀将过去?丞相若果胆小,尽可在后押阵,看我上前踏平宋营哩。”【要去寻死,尽可向前。】

  耶律沙道:“并非胆怯,惟出兵打仗,总须小心为要。”【亏有此着,才得免死。】

  敌烈不从,耶律沙忙遣将校,返报辽主,一面随敌烈前行。约里许,即至涧旁,敌烈自恃骁勇,争先渡涧,部兵亦抢过涧去,三三五五,不复成列,猛听得一声炮响,宋军自营内突出,来杀辽兵。辽兵尚未列阵,不意宋军猝至,先吓得手忙脚乱,胆落魂销。敌烈不管死活,还是向前乱闯,凑巧碰着郭进,两马相交,战到三四十合,被郭进卖个破绽,手起刀落,劈敌烈于马下。【该死得很!】

  是时耶律沙尚未渡涧,正思上前救应,那辽兵已逃过涧来,反冲动耶律沙军的阵脚。宋军又乘胜追击,尽行渡涧,争杀耶律沙军。耶律沙如何抵挡,只好策马返奔。辽兵只恨脚短,逃得不快,要吃宋军的刀头面,宋军也毫不容情,杀一个,好一个,追一程,紧一程,郭进且下令军前,须擒住耶律沙,方准收军。军士得令,奋勇力追,不防斜刺里杀到一支人马,来救辽兵,截住宋军。

  看官道是何来?乃是辽将耶律斜轸,【斜轸一译色轸。】奉了主命,接应前军,途次遇了耶律沙军报,急从间道疾趋,来做帮手,刚遇耶律沙败北,正好仗着一支生力军,救应耶律沙,抵敌宋军。郭进见辽兵得救,即勒马止追,整队回师。耶律沙亦引兵退去,两下罢战。

  郭进回至石岭关,驰书奏捷。太宗遂自镇州出发,进逼太原。时北路招讨使潘美等,屡败汉兵,直抵太原城下,筑起长围,四面合攻,自春徂夏,累攻不息。城中专望辽援,日久不至,又遣健足从间道赴辽,赍奉蜡丸帛书,催促援师。哪知辽兵已被郭进击退,所遣急足,又为进所捕住,斩首示众。

  继元闻报大惧,甚至寝食不安,亏得建雄军节度使刘继业,入城助守,昼夜不懈,尚得苟延。【推重刘继业。】至太宗驰至,亲督卫士,猛力攻扑,毁去城堞无数,均由刘继业冒险修筑,仍得堵住。太宗见城不能下,手书诏谕,劝继元出降。守卒不纳,继元亦无从知悉。太宗再令攻城,城上矢石如雨,击退宋军。

  马军都军头辅超,气愤的了不得,大呼道:“偌大城池,有这般难攻么?如有壮士,快随我来,好登城立功!”

  言毕,有铁骑军呼延赞等,踊跃而出,随着辅超,驾梯而上。辅超攀堞欲登,适为刘继业所见,急命长枪手攒刺辅超,辅超用刀格斗,不肯退步,怎奈双手不敌四拳,终被戳伤了好几处,不得已退归城下,解甲审视,身受十三创,血迹模糊。太宗嘉他忠勇,面赐锦袍银带,并令休息后营。辅超尚不肯休,自言翌晨定要入城,虽死无恨。到了诘朝,果然一马跃出,复去登城,梯甫架就,身上已叠中八矢,他左手执盾,右手执刀,尚拟冒死直上,幸由太宗闻悉,忙传令辅超回营,才得不死。【写辅超处,正是写刘继业。】

  太宗乃禁士登城,只命弓弩手万名,排列阵前,蹲甲交射。矢集城上如猬毛,每给矢必数万。继元用十钱购一矢,约得数百万支,仍还射宋军,又支持了月余。外援不至,饷道又绝,太宗屡射书城中,招降将士。城中宣徽使范超,逾城出降,宋军疑是奸细,不待细问,竟将他一刀两段。

  继元闻范超降宋,也将范超妻小,一一杀死,投首城下。【真是冤枉。】太宗闻范超枉死,又得他妻小首级,不禁悲悼,令将士置棺敛葬,亲往赐祭。城内守将瞧着,又感动起来。指挥使郭万超,复密令军士缒城约降,太宗与他折矢为誓,决不加害。郭万超遂潜行出城,投奔宋营。太宗格外优待。自是继元帐下诸卫士,多半出降。太宗又草诏谕继元道:

  越王吴主,献地归朝,或授以大藩,或列于上将,臣僚子弟,皆享官封。继元但速降,必保终始,富贵安危两途,尔宜自择!

  这诏颁到城下,城中总算接待宋使,引见继元。继元读诏毕,沈吟半晌,方答宋使道:“果蒙宋天子优礼,谨当遵旨!”

  宋使出城报命,待了半日,未见继元出降消息,宋军又愤不可遏,锐意攻城。太宗又出谕将士,只说是:“城陷害民,不如少待,俟明日尚未出降,当即破城”等语。【无非笼络城中士卒。】宋军乃少退。是夕,继元遣客省使李勋奉表请降,太宗赐勋袭衣金带,银鞍勒马,另遣通事舍人薛文宝,同勋入城,赍诏慰谕。

  翌日黎明,太宗幸城北,亲登城台,张乐设宴。继元率官属出城,缟衣纱帽,待罪台下。太宗召使升台,传旨特赦,且封继元为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授爵彭城郡公,给赐甚厚,继元叩首谢恩。太宗即命继元下台,导宋军入城,偏城上立着金甲银鍪的大将,高声呼道:“主子降宋,我却不降,愿与宋军拼个死活。”

  宋军仰首上望,那将不是别人,就是北汉节度使刘继业。当下走报太宗,太宗爱继业忠勇,很欲引为己用,至是令继元好言抚慰。继元乃遣亲信入城,与言不得已的苦衷,不如屈志出降,保全百姓为是。继业大哭一场,北面再拜,乃释甲开城,迎入宋军。太宗入城后,召见继业,立授右领军卫大将军,并加厚赐。继业原姓杨,太原人氏,因入事刘崇,赐姓为刘。降宋后仍复原姓,以业字为名,后人称为杨令公,便是此人,自是北汉遂亡。小子有诗咏道:

  晋阳卅载据雄封,徒仗辽援保汉宗。
  两代螟蛉空入继,速亡总自主昏庸。

  欲知北汉降后情形,且待下回再表。

  *==*==*

  宋初各国,吴越最称恭顺,而其见机纳土,免害生灵,亦不可谓非造福浙民。天下将定,一隅必不能终守,何若奉表赍献之为愈乎?浙人拜赐,迄今未忘,庙祀而尸祝之,宜也。北汉则异是,恃辽为援,固守坚城,至于饷尽援绝,方出降宋,顾视军民,伤亡已不少矣。且以数十万锐卒,攻一太原,数月始下,宋师老矣,再图燕、蓟,尚可得耶?故北汉之降,不足为宋幸,而刘继元之罪案,亦自此可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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