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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袒匪殃民联军入境 见危授命志士成仁(1)


  却说清廷会议这一日,军机大臣世铎、荣禄、刚毅、王文诏、启秀、赵舒翘皆到。天色将明,太后独御仪銮殿,垂询开战事宜。荣禄含泪跪奏道:“中国与各国开战,原非由我启衅,乃是各国自取;但围攻使馆,决不可行,若照端王等主张,恐怕宗庙社稷,俱罹危险。且即杀死使臣数人,也不能显扬国威,徒费气力,毫无益处。”

  太后怒道:“你若执定这个意见,最好是劝洋人赶快出京,免至围攻,我不能再压制义和团了。你要是除这话外,再没有别的好主意,可即退出,不必在此多话。”

  荣禄叩头而退。

  启秀由靴中取出所拟宣战谕旨,进呈慈览。

  太后随阅随语道:“很好,很好!我的意思,也是这样。”

  又问各军机大臣是否同意?

  军机大臣不敢异言,都说:“诚如圣意。”

  太后乃入宫早膳,约过一二小时,复御勤政殿,召见各王公。光绪帝亦到,候太后轿至,跪接而入。端王载漪、庆王弈劻、庄王载勋、恭王溥伟、醇王载澧、贝勒载濂、载滢,及端王弟载澜、载瀛,并军机大臣,六部满汉尚书,九卿,内务府大臣,各旗副都统,黑压压的挤满一殿。【饭桶何多。】

  但听太后厉声道:“洋人此次侮我太甚,我不能再为容忍。我始终约束义和团,不欲开衅,直至昨日看了外交团致总理衙门的照会,竟敢要我归政,才知此事不能和平解决。皇帝自己承认不能执掌政权,外国何得干预?现在闻有外国兵舰,驶至大沽,强索大沽炮台,无礼已极,如何忍耐得住?诸下大臣等如有所见,不妨直陈!”

  言毕,坐待了好一歇,不见有什么奏请。太后又侧视光绪帝,问他意见。

  光绪帝迟疑良久,方说:“请圣母听荣禄言,勿攻使馆,应即将各国使臣,送至天津。”

  言至此,仰瞻太后容貌,已是略变。太后后面站着李莲英,好象护法韦驮,威棱四射。光绪帝不禁震慑,回看各王公,正对着端王眼光,仿佛如恶煞神一般,非常凶悍,吓得战战兢兢,急回脸禀太后道:“这乃最大的国事,不敢决断,仍请太后作主。”

  【做这种皇帝,实是可悯。】

  太后不答。

  时赵舒翘已升任刑部尚书。当即上奏,请明发上谕,灭除内地洋人,免作外国间谍,泄露军情。太后命军机大臣斟酌复奏。于是兵部尚书徐用仪、户部尚书立山、吏部左侍郎许景澄、内阁学士联元、太常寺卿袁昶,依次进谏,统说:“与世界各国宣战,寡不敌众,必至败绩。外侮一入,内乱随发,后患不堪设想,恳求皇太后皇帝圣明裁断”等语。

  袁昶并言:“臣在总理衙门当差二年,见外国人多和平讲礼,不致干涉中国内政。据臣愚见,请太后归政的照会,未必是真。”

  这句话,正打动端王心坎,即勃然变色,斥袁昶道:“好胆大的汉奸,敢在殿中妄说!”

  随又向太后道:“老佛爷肯听这汉奸的说话么?”

  太后命袁昶退出,并责端王言语暴躁,不应面辱廷臣。【面辱不可,擅杀其可乎?】随命军机颁发宣战的谕旨,电达各省,又令荣禄明白通知各使,如愿今晚离京,即应派兵保护,妥送至津。各王公陆续退出,只端王及弟载澜,尚留殿中,奏对多时,大约是密陈战术,外人无从闻知,小子亦无从臆造。

  只许、袁二公自退朝后,又联衔上奏,极陈拳匪纵横恣肆,放火杀人,激怒强邻,震惊宫阙,实属罪大恶极,万不可赦。请责成大学士荣禄,痛行剿办,并悬赏缉获拳匪首领,务绝根株,然后可阻住洋兵,削平巨患。正是语语剀切,言言沈挚。奏上后,好似石投大水,毫无影响,此外都作仗马寒蝉;许、袁二公不胜焦灼,方拟续上谏章,忽闻外省督抚,亦通电力阻,因此暂行搁笔,再探宫廷消息。

  看官!你道外省督抚,是哪个最识时务?最矢忠忱?待小子一一表来。

  原来这时的山东巡抚毓贤已调任山西,后任便是袁世凯。世凯知拳匪难恃,决意痛剿,只因端王等袒护拳匪,不好违背,他却想了一个妙法,札饬属吏,略说:“真正拳民,已赴京保卫宫廷,若留住本省,练拳设坛,必是匪徒冒托,应立惩无赦!”

  于是山东省内文武各官,日夕搜捕,所有拳匪,死的死,逃的逃,不到数日,全省肃清。【此公恰是多材。】

  还有两广总督李鸿章,老成练达,他自中东战后,调入内阁,做个闲官,因见溥儁入嗣,端王专权,宫中必生乱端,将来左右为难,不如讨个差使,离开宫禁,免致牵连。天缘凑巧,两广总督谭钟麟开缺,他正好乘机运动,果然得旨外放,补授粤督,权势自然不弱。【此公恰是多智。】

  又有一个总督张之洞,文采风流,善观时势,朝野想望丰采,也算是总督中的翘楚。【此公实是狡猾。】

  这三省外,最忠诚的要算两江总督刘坤一。刘系湖南人,洪杨乱时,曾随曾左彭杨诸人,屡立战功。曾左彭杨,次第病殁,单剩他管辖两江,与李伯相同为遗老。光绪帝未遭废立,全亏他倡议保全,这番闻拳匪肇乱,已经愤激万分。一日,正在签押房阅视文书,忽由京中传到电报,急忙译出,低声读道:

  我朝二百数十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迨道光咸丰年间,俯准彼等互市,并乞在我国传教,朝廷以其劝人为善,勉允所请。初亦就我范围,遵我约束,讵料三十年来,恃我国仁厚,一意拊循,乃益肆枭张,欺凌我国家,侵犯我土地,蹂躏我人民,勒索我财物,朝廷稍加迁就,彼等负其凶横,日甚一日,无所不至。小则欺压平民,大则侮慢神圣,我国赤子,仇怨郁结,人人欲得而甘心。此义勇焚烧教堂,屠杀教民所由来也。

  读至此,不禁失色道:“这等乱民,还说他是义勇,真正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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