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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平青海驱除叛酋 颁朱谕惨戮同胞(2)


  雍正帝勃然大怒,诏大学士等撰文,告祭奉先殿,削允禩王爵,幽禁宗人府,移允禟禁保定,逮回允禵治罪。复阴令廷臣上本参奏,不到数天,参劾允禩、允禟、允禵的奏章,差不多有数十本。隆科多等尤为着力,胪陈罪状,允禵四十大罪,允禟二十八大罪,允禩十四大罪,俱乞明正典刑。雍正帝恰令诸王大臣,再三复议。诸王大臣再三力请,尧曰宥之三,皋陶曰杀之三,【本出苏东坡论说,想雍正帝定是读过,所以作此情状。】方才下旨,把允禩、允禟削去宗籍,允禵拘禁,改允禩名为阿其那,允禟名为塞思黑。“阿其那”、“塞思黑”等语,乃是满洲人俗话,“阿其那”三字,译作汉文,就是猪。“塞思黑”三字,译作汉文,就是狗。

  还有数道长篇大论的硃谕,小子录不胜录,只好将着末这一道,录供众览如下:

  我皇考聪明首出,文武圣神,临御六十余年,功德隆盛,如征三藩,平朔漠,皆不动声色,而措置帖然。凡属凶顽,无不革面洗心,望风响化。而独是诸子中,有阿其那、塞思黑、允禵者,奸邪成性,包藏祸心,私结党援,妄希大位,如鬼如蜮,变幻千端,皇考曲加矜全宽宥之恩,伊等并无感激悔过之意,以致皇考震怒,屡降严旨切责,忿激之语,凡为臣子者,不忍听闻。圣躬因此数人,每忧愤感伤,时为不豫,朕侍奉左右,安慰圣怀,十数年来,费尽苦心,委曲调剂,此诸兄弟内廷人等所共知者。

  及朕即位,以阿其那实为匪党倡首之人,伊若感恩,改过自新,则群邪无所比暱,党与自然解散,是以格外优礼,晋封王爵,推心任用。且知其素务虚名,故特奖以诚孝二字,鼓舞劝勉之。盖朕心实望其迁善改过也。乃伊办理事务,怀私挟诈,过犯甚多,朕俱一一宽免,未罚伊一人之俸,未治伊家下一人之罪,亦始终望其迁善改过耳。迄今三年有余,而悖逆妄乱,日益加甚,时以盅惑人心,扰乱国政,烦朕心激朕怒为事。而公廷之上,诸王大臣之前,竟至指誓天日,诅咒不道,不臣之罪,人人发指。

  朕思此等凶顽之人,不知德之可感,或知法之可畏,故将伊革去王爵,拘禁宗人府,而阿其那反向人云:“拘禁之后,我每饭加餐,若全尸以殁,我心断断不肯。”

  似此悖逆之言,实意想所不到,古今所罕有也。

  总之伊自知从前所为之事,久为朕心洞悉,且为天地所必诛,扪心自问,殊无可赦之理,遂以伊毒忍之性度朕,故为种种桀骜狂肆之行,以激朕怒,但欲朕置伊于法,使天下不明大义之人,或生议论,致朕之声名,有损万一,以快其不臣之心,遂其怨望之意。朕受皇考付托之重,统御寰区,一民一物,无不欲其得所,以共享皇考久道化成之福,岂于兄弟手足,而反忍有伤残之念乎?

  且朕昔在藩邸时,光明正大,诸兄弟才识,实不及朕,待朕悉皆恭敬尽礼,不但不敢侮慢,并无一语争竞,亦无一事猜嫌,此历来内外皆知者,不待朕今日粉饰过言也。今登大位,岂忽有藏怒匿怨之事,而欲修报复乎?

  无奈朕昆弟中,有此等大奸大恶之徒,而朕于家庭之间,实有万难万苦之处,不可以德化,不可以威服,不可以诚感,不可以理喻,朕展转反复,无可如何,含泪呼天,我皇考及列祖在天之灵,定垂昭鉴。阿其那与塞思黑、允禵、允䄉、允禔结为死党,而阿其那阴险诡谲,实为罪魁;塞思黑之恶,亦与相等;允禵等狂悖糊涂,受其笼络,听其指挥,遂至胶固而不解。

  总之此数人者,希冀非分,密设邪谋,贿结内外朋党,煽惑众心,行险徼幸之辈,皆乐为之用,私相推戴,而忘君臣之大义。此风渐积,已二十余年,惟朕知之最详最确。若此时不将朕所深知灼见者,分晰宣谕,晓示天下,垂训后人,将来朕之子孙,欲明晰此逆党之事,恐年岁久远,或有怀挟私心之辈,借端牵引,反致无罪之人,枉被冤抑。

  况朕之所深知者,在廷诸臣,未必能尽知之,三年以来,朕遇便则备悉训示,明指伊等居心行事之奸险;今在廷诸臣,虽知之矣,而天下之人,未必能知之。此是非邪正,所关甚大,朕所以不得不反复周详,剖悉晓谕也。诸王大臣胪列阿其那、塞思黑、允禵各款,合词纠参,请正典刑以彰国法,参劾之条,事事皆系实迹,而奏章中所不能尽者,尚有多端,难以悉数。

  今诸王大臣以邪党不翦,奸宄不除,恐为宗社之忧,数次力引大义灭亲之请者,固为得理,但朕受皇考付托之重,而手足之内,遭遇此等逆乱顽邪,百计保全而不得,实痛于衷,不忍于情。然使姑息养奸,优柔贻患,存大不公之私心,怀小不忍之浅见,而不筹及国家宗社之长计,则朕又为列祖列宗之大罪人矣。

  允禔、允䄉、允禵,虽属狂悖乖张,尚非首恶,已皆拘禁,冀伊等感发天良,悔改过恶。至阿其那复塞思黑治罪之处,朕不能即断,俟再加详细熟思,颁发谕旨,可将诸王大臣等所奏,及朕此旨颁示中外,使咸知朕万难之苦衷,天下臣工,自必谅朕为久安长治之计,实有不得已之处也。特谕。

  ***

  这谕下后,不到数日,顺承郡王锡保入奏,阿其那死了。雍正帝故作惊讶道:“阿其那有什么重病,竟致身死?看守官也太不小心,既见阿其那有病,为何不先报知?”

  锡保道:“据看守官说,昨日晚餐,阿其那还好好儿吃饭,不料到了夜间,暴疾而亡。”

  雍正帝顿足道:“朕想他改过迁善,所以把他拘禁,不忍加诛,谁知他竟病死了。”

  正嗟叹间,宗人府又来报道:“塞思黑在保定禁所,亦暴疾身死。”

  雍正帝叹道:“想是皇考有灵,【不是皇考乃是血滴子。】把二人伏了冥诛,若使不然,他二人年尚未老,为什么一同去世呢?”

  次日,诸王大臣合词奏请,阿其那、塞思黑逆天大罪,应戮尸示众,其妻子应一律正法。同党允禵允䄉亦应斩决。【允禩允禟等即果不法,究是雍正帝兄弟,允禩允禟已死,允禵允禟不过残喘苟延,诸王大臣还要奏请斩决,连妻子都要正法,若非暗中唆使,哪有这般大胆?】

  奉旨:“阿其那、塞思黑已伏冥诛,应毋庸议!其妻子从宽免诛,逐回母家,严加禁锢。”方不再奏。后人有诗咏此事道:

  阿其那与塞思黑,煎豆燃箕苦不容。
  玄武门前双折翼,泰陵毕竟胜唐宗。

  允禩允禟死后,雍正帝已除内患,复想出一种很毒的手段,连年羹尧、隆科多一班人物,也要除灭了他,这真算是辣手。下回表明一切,请看官往后续阅!

  *==*==*

  荡平青海,功由岳钟琪,年羹尧第拱手受成而已,封为一等公,酬庸何厚?且闻其父年遐龄,亦晋公爵,其长子斌列子爵,次子富列男爵,赏浮于功,宁非别有深意耶?后人谓世宗之立,内恃隆科多,外恃年羹尧,不为无因。作者既于前回表明,本回第据事直叙,两两对勘,已见隐情。

  若允禩允禟等,不过于圣祖在日,潜谋夺嫡而已,世宗以计得立,即视之若眼中钉,始则虚与委蛇,继则屡加呵责,匪惟斥之,且拘禁之;匪惟禁之,且暗杀之。改其名曰阿其那,曰塞思黑,曾亦思阿其那、塞思黑为何人之子孙?自己又为何人之子孙乎?辱其兄弟,与辱己何异,与辱及祖考又何异。虽利口喋喋,多见其忍心害理而已。作者仅录硃谕一道,已如见肺肝,王大臣辈无讥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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