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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削藩封诸王得罪 戕使臣靖难兴师(3)


  乃往燕邸请见。燕王托疾固辞,三造三却。信却想了一计,易了微服,乘着妇人车,径入燕府,说有要事密禀。燕王乃召入,信见燕王卧着,拜倒床下。燕王仍戟指张口,作疯癫状。信顿首道:“殿下不必如此,有事尽可告臣。”

  燕王尚瞪目道:“你说甚么?”

  信又道:“臣有心归服殿下,殿下恰故意瞒臣,令臣不解。实告殿下,朝旨令臣擒王,王果有疾,臣当执王解京,否则应早为计,无庸深讳。”

  【张信未免负主。】

  言至此,猛见燕王起床下拜道:“恩张恩张!生我一家,全仗足下。”

  信答拜不迭,彼此扶掖而起。信遂将京中密旨,和盘说出。燕王立召僧道衍等,入内密议。适天大风雨,檐瓦飞堕,燕王有不悦色。道衍进言道:“这是上天示瑞,殿下何故不怿?”

  燕王谩骂道:“秃奴纯是瞎说,疾风暴雨,还说是祥瑞么?”

  道衍笑道:“飞龙在天,哪得不有风雨?檐瓦交堕,就是将易黄屋的预兆,为什么说是不祥?”

  燕王乃转忧为喜,徐问道衍,如何措置?

  道衍道:“殿下左右,惟张玉、朱能两人,最为可恃,请速召入,令他募集壮士,守卫府中,再图良策未迟。”

  燕王称善,遂命张玉、朱能,依计行事。寻又与道衍等商定良策,方才散会。

  越数日,朝使至北平,来逮燕府官属,张昺、谢贵等,遂亲督卫士,围住燕府,迫令将官属交出。朱能入报,燕王道:“外兵甚众,我兵甚寡,奈何?”

  【又是假话。】

  朱能道:“擒杀张昺、谢贵,余何能为?”

  燕王方道:“教你募集壮士,共得若干人?”

  朱能道:“已有八百人到此。”

  燕王道:“已够用了。你与张玉分率四百人,潜伏两庑,待我诱入贵、昺,掷瓜为号,你等一齐杀出,便可除此二奸。”

  朱能领命而去。

  燕王遂称疾愈,亲御东殿,受官僚谒贺。退殿后,即遣使往语贵、昺道:“朝廷遣使来收官属,可悉依所坐姓名,一一收逮,请两公速来带去!”

  贵、昺闻言,尚迟疑未至。燕王复遣中官往催,只说所逮官属,已经缚住,请即收验,迟恐有误。贵、昺乃带着卫士,径诣府门,司阍阻住卫士,但令贵、昺入内。贵、昺不便回身,只好令卫士在门外候着,自随中官径入。既到殿上,见燕王曳杖出来,笑脸相迎。两人谒见毕,便由燕王赐宴,酒过数巡,忽出瓜数盘,置于席上。燕王语两人道:“适有新瓜进献,愿与卿等共尝时味。”

  贵、昺称谢。燕王自进片瓜,忽怒詈道:“今编户齐民,对着兄弟宗族,尚相赒恤,乃身为天子亲属,性命偏危在旦夕,天下何事可为,亦何事不可为?”

  【越是帝王家,越不能顾恤宗族,燕王乃犹未知耶?】

  言毕,掷瓜于地。瓜方坠下,蓦见两庑杀出伏兵,鼓噪而入,捽住贵、昺,并葛诚、卢振下殿。燕王掷杖起立道:“我生什么病!我为奸臣所迫,以致于此。今已擒获奸臣,不杀何待!”

  遂命将贵、昺等四人,一律枭首。贵、昺被杀,门外关着的卫兵,尽行散逸。连围城将士也闻报溃散。

  北平都指挥彭二闻变,急跨马入市,集兵千余人,欲入端礼门。燕王遣壮士庞来兴、丁胜等,麾众出斗,格杀数人,便即逃散。彭二见不可支,亦仓皇遁去。燕王遂收逮葛诚、卢振家族,尽行处斩。一面下令安民,城中大定。都督宋忠,得着此耗,自开平率兵三万,至居庸关,因胆怯不敢进攻,退保怀来。于是燕王誓师抗命,削去建文年号,仍称洪武三十二年,自署官属,以张玉、朱能、邱福为都指挥佥事,擢李友直为布政司参议,拜金忠为燕纪善,秣马厉兵,扬旗击鼓,居然造起反来。他恰自称为靖难军,小子有诗咏道:

  北平兴甲似无名,发难偏称靖难兵。
  如此强藩真跋扈,晋阳书叛岂从轻?

  毕竟燕王能否成功,且看下回分解。

  *==*==*

  封建制度,莫盛于周,而东周之弱,实自此致之。厥后汉七国,晋八王,唐藩镇,元海都笃哇诸汗,皆尾大不掉,酿成祸乱。明祖不察,复循是辙,未几而即有靖难之师。论者谓建文嗣祚,道贵睦亲,乃听齐泰、黄子澄之言,削夺诸藩,激成燕王之变,是其咎应属建文。说固似矣,但大都耦国,终为后患。削亦反,不削亦反,误在案验未明,屡兴大狱。周、齐、湘、代、岷诸王,连日芟除,豆煎釜泣,兔死狐悲,宁有智虑过人之燕王,甘心就废,束手归罪耶?且所倚以谋燕者,惟责之张昺、谢贵、张信诸人,信既反复不忠,贵、昺又未能定变,为燕所缚,如豚犬然。内乏庙谟,外无良弼,坐使靖难军起,一发难收,是不能不为建文咎也。本回所叙,即为建文启衅之源,福为祸倚,由来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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