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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吕氏肆虐凉土分崩 燕祚祚衰魏兵深入(2)


  于是晋昌太守王德,敦煌太守孟敏,俱举郡降业。业封蒙逊为临池侯,命德为酒泉太守,敏为沙州刺史,再使男成及王德,进攻张掖。张掖为光次子常山公弘所守,未战即溃,弃城东走。男成等得入城中,向业告捷。业即驰至张掖,誓众追弘。蒙逊谏阻道:“归师勿遏,穷寇勿追,这乃兵法要言,不可不戒。”

  业不以为然,竟率众往追。适值纂奉了父命,领兵迎弘,望见业众追来,便分部兵为二队,使弘率右翼,自率左翼,夹道以待。至业已驱至,一声号令,两队夹击,杀得业左支右绌,慌忙返奔。吕纂等哪里肯舍,当然追赶。业落荒急走,手下不过百余人,幸得蒙逊前来救应,方得保业退还。吕纂见有援兵,也收兵自去。段业叹道:“孤不能用子房言,致有此败!”

  以张子房视蒙逊,可惜汝不似沛公!懊怅了好几日,又命兵役往筑西安城,用部将臧莫孩为太守,蒙逊又谏道:“莫孩有勇无谋,知进忘退,今乃令彼往守,是无异与彼筑坟,怎得称为筑城呢?”

  业复不从。奈何又不信子房。俄而吕纂兵至,莫孩战死,西安城果然失守,枉费了许多财力,蒙逊自此轻业。为后文弑业伏笔。业尚侈然自大,自号凉王,又复改元天玺,进蒙逊为尚书左丞,梁中庸为右丞,即以张掖为国都。张掖在凉州北面,所以史家号为北凉,南北相对,都从后凉分出,后凉吕氏,就此濅衰了。十六国中有五凉,上文叙过共计四凉。

  话分两头。且说后燕主慕容宝,嗣位以后,即弑太后段氏,已失众心。【回应七十六回。】嗣又违背父命,溺爱少子,立储非人,益致内乱。宝有数子,最长为长乐公盛,次为清河公会,又次为濮阳公策,皆非嫡出。惟策母本出将门,最得宝宠;盛母较贱,会母尤贱。盛与会颇有智略,会更为祖垂所爱,每遣宝北伐,必令会代摄东宫诸事,已寓微意。嗣又以龙城旧都,宗庙所在,特使会往镇幽州,委以东北重任,国官府佐,俱采选一时名俊,使崇威望。及垂临死嘱宝,须立会为宝嗣,宝虽承遗嘱,心下却爱怜少子,未肯立会。会生年本与盛同,不过因月日较先,号为长男。

  盛因自己不得立储,也不愿会得嗣立,索性让与季弟,因向宝陈词,请立弟策。宝正合意旨,尚恐族议未同,特与赵王麟等商及,麟极口赞成。乃即立策为太子,并立策母段氏为皇后。策年才十二,外若秀美,内实蠢愚。盛为排会起见,劝宝立策。麟更怀着私意,利立愚稚,将来容易捽去,好行僭逆。宝怎知两人隐衷,无非是溺爱不明,背父遗言,暂图快意。还有会怏怏失望,很觉不平。暗中伏着如许祸祟,试想这后燕还能平静么?【语足儆世。】

  宝虽进封盛会为王,终难释怨。再加那北方新盛的后魏,常来惊扰,因此内乱外患,相继迭乘。

  魏王拓跋珪,养兵蓄马,日见盛强。群臣劝称尊号,珪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改登国十一年为皇始元年。魏王珪纪元登国,见七十三回。魏人所惮,惟一慕容垂,垂既去世,拓跋珪以下,无不心喜。参军张恂,遂劝珪进取中原,珪乃大举攻燕,率步骑四十余万,南出马邑,逾句注山,旌旗达二千余里,鼓行前进,直逼晋阳,又分兵东袭幽州,燕并州牧慕容农,与骠骑将军李晨,督兵出战,挡不住魏兵锐气,并因寡不敌众,竟至大败,奔还晋阳。不料司马慕舆嵩在城居守,忽起歹心,竟将慕容农妻子,驱出城外,把城门紧紧关住。【不杀慕容农妻子,还算好人。】

  农跑至城下,遇着妻孥诉苦,气得不可名状,但退无所归,进不能战,只好挈了妻子,向东急走。偏部众统皆惊骇,沿途四散,单剩数十骑随农。到了潞川,后面尘头大起,乃是魏将长孙肥,引兵追来。农逃命要紧,连妻子都不及顾了,挥鞭疾驰。距敌少远,背上尚着了一箭,忍痛逃脱,还至中山,随从只有三骑,那爱妻娇儿,久不见归,想总被魏兵拘去,悲亦无益,只好入见燕主。燕主宝不好斥责,略略慰谕数语,令他归第休息。越日,即得警报,晋阳降魏,并州陷没了。

  又过了两三天,复有急报传到,乃是魏将奚牧,攻入汾州,擒去丹阳王买德,及离石护军高秀和。燕主宝也觉着忙,亟召群臣会集东堂,咨问拒敌方法。

  中山尹苻谟道:“今魏兵强盛,转战千里,乘胜前来,勇气百倍,若纵入平原,更不可敌,亟宜遣兵扼险,遏住寇锋,方可无虑。”

  中书令眭邃道:“据臣意见,不如令郡县人民,聚众为堡,坚壁清野,但守勿战。彼寇骑往来剽锐,马上赍粮,不过旬日可以支持;若进无所掠,粮何从出,数日食尽,自然退去了。”

  尚书封懿道:“眭中书所言,亦属未善;今魏兵数十万,蜂拥前来,百姓虽欲营聚,势难自固,且屯粮积食,转为寇资,计不如阻关拒战,还不失为上策哩。”

  宝听了众议,无从解决。胸无主宰,总难济事。因旁顾及赵王麟,麟答道:“魏兵大至,锐不可当,宜完守设备,与他相持。待他粮尽力敝,然后出击,当无虑不胜了。”

  主意与封懿略同。于是修城积粟,为持久计,且命辽西王农,出屯安喜,作为外援。所有军事调度,悉归赵王麟主持。

  魏主拓跋珪,已使部将于栗磾公孙兰等,带领步骑二万,从晋阳出井陉路,拔木通道,俾便往来,复自率大军驰出井陉,进拔常山,擒住太守苟延。常山以东诸守宰,统皆惶惧,或望风输款,或弃城逃生。只有邺与信都二城,尚固守不下。

  魏主珪即命征东大将军东平公拓跋仪,率五万骑攻邺,冠军将军王建,左将军李栗等攻信都,自进兵直攻中山,掩至城下。城中已有预备,当然不致陷入。

  珪督兵围攻数日,毫不见效,乃顾语诸将道:“我料宝不能出战,定当凭城固守,急攻必伤我士卒,缓攻又费我粮糈,不如先平邺与信都,然后还取中山,我众彼寡,自然易克了。”

  诸将齐声称善。珪尚为示威计,再麾众猛扑一场,南城墙不甚固,几为魏兵所毁。燕高阳王慕容隆,镇守南郭,一面派兵修缮,一面率锐力战。自旦至暮,杀伤至数千人,魏兵乃退,乘夜南行。

  先是燕章武王慕容宙,奉垂及段后灵车,往葬龙城,并由燕主宝命,叫他毕葬回来,顺便将前镇军慕容隆家属部曲,带还中山。清河王会,方代镇龙城,见七十六回。阴蓄异志,把他部曲,多半截留,不肯遽遣。宙拗他不过,只得挈隆家眷,及隆参佐等,趋还中山。途次闻有魏寇,驰入蓟州,与镇北将军慕容兰登城守御。兰系慕容垂从弟。魏将石河头,往攻不克,退屯渔阳。【应上文东袭幽州句。】

  魏主珪南抵鲁口,博陵太守申永,弃城奔河南,又有高阳太守崔宏,也出奔海渚。珪素闻宏名,遣骑追及,把宏擒归。急命释缚,用为黄门侍郎,使与给事黄门侍郎张衮,并掌机要,创立礼制。博陵令屈遵降魏,也即命为中书令,出纳号令,兼总文诰。后来拓跋氏各种制度,及所有谕旨,多出二人手裁。小子有诗咏道:

  楚材入晋再弹冠,用夏变夷易旧观。
  只是华人甘事虏,史家终作贰臣看!

  欲知魏兵南下情形,且至下回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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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秃发乌孤之背吕光,乘光之衰也,沮渠蒙逊之叛吕光,因光之暴也。乌孤与光,本有杀兄之宿嫌,不得已敛尾戢翼,受光之封。至毛羽已丰,不飞何待?蒙逊本为光臣,与光无怨,待诸父罗仇麴粥无辜被杀,挟愤而起。一则蓄之于平素,一则迫之于崇朝,要之皆有词可援,非无因而至也。然使吕光能修明政刑无怠厥治,则乌孤不能崛兴,蒙逊何至猝变?分崩之祸,不戢自消,乃知瓦解土崩之患,莫非自召耳。

  后燕主慕容宝,背父弑母,舍长立幼,揆诸天理,必亡无疑,魏之大举深入,尚不足以亡燕,故当时之主战主守,不足深评,必至内乱纷起,然后外侮一乘,而国即亡矣。要之立国之道,惟仁与义,夷狄举仁义而尽废之,其速亡也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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