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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济父恶曹丕篡位 接宗祧蜀汉开基(1)


  却说吴王孙权,闻报荆州得手,也亲至江陵,犒赏军士。至关公父子遇害,大功告成,乃大会将士,置酒称庆,并释出魏将于禁,令共列席。【禁亦知愧否?】吕蒙为首功,陆逊为次,分坐权侧。权进酒数觥,欢然与语道:“孤自嗣业以来,幸得公瑾子敬及子明诸人,公瑾破孟德,拓荆州,雄才大略,不幸早亡;子敬初见孤时,便谓宜逆击孟德,力排众议,劝孤重任公瑾,后开霸业,这是第一件快事,既知孟德宜拒,此时何反投孟德?后虽劝借荆州与玄德,未免计短,但不能掩彼所长;子明少时,孤即知他具有胆略,可比公瑾,今果能夺还荆州,不负孤言,孤当与子明共保富贵,进爵铭功。”

  蒙离席谢奖,拜跪下去。权正起座相扶,不意蒙陡然倒地,满口谵言,自骂吕贼,惊得权缩手倒退,忙令左右,掖起蒙身,舁入内室,一团高兴,化作冰消,草草终席,入内探视,蒙尚胡言乱道,不省人事。权亟宣召医官,多方诊治,仍未见效。入夜且叫骂益甚,权连夜出令,谓有人能疗蒙疾,赏赐千金。偏是阴灵缠绕,药石无灵,好容易过了一宵,才觉蒙有些知觉,当即拜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侯,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

  蒙自知不久,俟权入视时,当面固辞,权教他静心保养,幸勿纷心。至亭午颇能下食,权更为欣慰。哪知他到了黄昏,病又发作,忽痛詈,忽惨呼,比昨宵尤为喧闹,权再自临视,被蒙厉声叱出,不得已使巫祝请命,延至夜半,蒙竟七窍流血,呜呼毕命,年止四十有二。大小将士,统猜是关公索命,连权亦将信将疑。【莫谓无神!】一面为蒙棺殓发丧出埋,一面将关公尸骸,用侯礼安葬;只首级已经往献曹操,不能追回。

  操已督军出驻摩陂,援应樊城,既闻关羽败退,乃还屯洛阳。会值吴使至洛,献上羽首,操举首一瞧,见他英灵未泯,面色如生,不由的吃一大惊,乃令刻木为身,葬用侯礼。但经此一吓,头风复作,好几日卧床不起。访得名医华佗,疗疾如神,急忙派人召至,佗用针砭治,随手即瘥,瘥后又发,佗谓非剖洗不可,操愤然道:“头可劈么?”

  佗申答道:“大王如不愿剖洗,针治只能救一时,不能救数年。”

  操但令针治,佗知不可愈,诈言家中妻病,须归视再来,及归去后,竟不复往。操屡呼不应,饬吏拘佗下狱,拟成死罪。或谓佗善医人,不宜处死。操怒说道:“彼欲斫我头,怎可再留?且天下亦何至少此鼠辈呢。”【到死尚且疑人。】

  遂催吏杀佗。佗临死时,出书一卷与狱卒道:“感君善事,愿将此持赠,可以活人。”

  狱卒畏法不敢受,佗竟索火毁书,服毒自尽。或谓狱卒受书回家,被妻取焚,经狱卒上前抢救,已只剩得一两页,就是阉鸡阉猪等小法,所有解剖诸术,尽成灰烬,不复流传,这真所谓千古遗恨呢。【操不但杀佗,并致良方俱毁,即此已为千古罪人。】

  佗既死后,操头风终不得痊,反且加剧,自思主簿杨修,依附子桓,且为袁氏外甥,将来我死,他必导桓为非,乱坏我家,因诬修泄漏机密,勒令自杀。既而吴使又至,呈入孙权书笺,劝操为帝。操阅书毕,颁示属僚,且语众道:“是儿欲使我居炉火上么?”

  当有侍中陈群,尚书桓阶,盛称曹操功德,宜应天顺人,速正大位。【陈群为仲玄孙,何亦如此龌龊?】

  操笑说道:“孔子有言:‘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若天命果当属我,我就做周文王罢了。”【明是教子篡逆。】

  遂表授孙权为骠骑将军,封南昌侯,领荆州牧,遣吏赍敕,偕吴使同赴荆州。

  看官!你道孙权何故媚操?他自占取荆州,只恐刘备出师报复,自己抵敌不住,所以向操献媚,求他援助;操亦狡猾得很,给他高爵,使拒刘备,两下私意,无非是叫人出头防御刘备起见。究竟刘备西据成都,作何举动?

  备与关羽情同骨肉,岂有闻羽败亡,不加痛愤?当下与大小将士,一体举哀,追谥羽为忠义侯,令羽子关兴袭封。即日部署人马,讨吴报仇。惟自诸葛亮以下,多言是先当伐魏,然后讨吴,一时议论纷纭,尚难解决。蹉跎逾年,由洛阳传到消息,乃是曹操病死,于是备一意恨吴,无心及魏。

  魏且横行无忌,公然做出篡逆的事情了。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是年为后汉末年,【故大书特书。】曹操病倒洛阳,不遑回邺,镇日里心绪不宁,精神恍惚,一夕梦见有马同槽共食,醒来不知主何吉凶,【阿瞒虽智,要亦难详。】转问许多谋士,或说是禄马吉兆,应受天禄,无非谄媚。操也不复疑。但一经合眼,往往看见男女冤魂,环立床侧。【想是伏后董妃等出现。】因疑及洛阳故宫,未便寄住,特使大匠苏越,另造建始殿,以便移居。

  越素知濯龙祠旁有一极大梨树,高十余丈,可建栋梁,当即禀明曹操,督工采伐,才砍数斧,树中忽漂出血来,众工不敢再斫,越亦大为诧异,匆匆返报。操尚未信,力疾乘车,自去看验,拔剑试斫,树血飞溅身上,淋漓满体,打了好几个寒噤,慌忙返车,易衣奄卧,从此不能再起。

  到了病笃,方密嘱近臣,谓安葬以后,须置七十二疑冢,免人发掘;又遗命后宫姬妾,分取名香,此后须勤习女工,卖履自给。说到此处,已是口舌蹇涩,不能再言,少顷即逝,年终六十有六。(按:“七十二疑冢”事也是穿凿附会,不足信。)

  从前方士左慈,自言为庐江人,尝入见曹操,列坐末席,与客共饮,席间珍馐俱备,惟少松江鲈鱼,慈独索铜盘,使贮清水,自用短竿钓取,连得数尾。操又谓恨乏蜀姜,慈向西举手一挥,姜即从空落下,座客无不喝采,偏操满怀猜忌,目顾左右,欲就座上执慈,慈却避入壁中,倏忽不见。

  操更觉惊忙,派兵侦缉,明明见慈在市上,追将过去,慈向人丛中一混,市人统变做慈状,不辨真假,及仔细审视,真左慈已经走远,扬长自去。嗣复在阳城山头,得见左慈,兵役又急忙追逐,慈走入群羊,由兵役牵住群羊,归操自讯,操知不可得,令就群羊中宣告道:“我本无意杀君,聊试君术,幸勿隐身!”【还想骗他。】

  道言甫毕,空中忽现一左慈,拍手大笑道:“土鼠随金虎,奸雄一旦休!”

  操命左右射慈,慈又不见,此后遂不知所往。操死时正当子年寅月,适如慈言。

  操子丕留守邺中,接到丧讣,即欲嗣位,侍臣谓须俟诏命,方可嗣立,尚书陈矫大声道:“王薨于外,爱子在侧,倘或生变,岂非摇动社稷么?”

  遂传王后卞氏慈命:立丕为魏王。【操嘱及分香卖履,而于继统大事,反不提及,实是乖刁。】尊卞氏为王太后,然后报答献帝。【先立后奏,目已无君。】

  御史大夫华歆,本操私党,立逼献帝下诏,命丕袭封,仍为丞相魏王,领冀州牧。丕既受诏命,乃出郊迎丧,奉操遗榇,安葬西陵,追谥曰武。【何不谥为文王?】

  丕弟彰植熊等,俱来奔丧,彰已受封鄢陵侯,植亦受封临淄侯,与丕熊均为同母弟;熊不久即逝。此外尚有异母弟十余人,一并会葬。

  史传载操有二十五子,数子早殇。彰多力,植多文,二人素为操所爱,丕恐他夺位,蓄猜已久,甫经丧毕,便欲遣令就国。彰本期大用,一闻消息,便怏怏自去;植待遣乃行。丕留华歆为相国,进大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大理王朗为御史大夫,侍中陈群为尚书。群请立九品法,分贤愚为九等,使州郡各置中正,【官名。】区别等第,借便黜陟,丕即依议施行。【上品无寒门,下品无贵族,弊由此起。】

  又选主簿贾逵为豫州刺史。逵明经知兵,受操宠眷,尝护操丧还邺,主持丧务。曹彰问及先王玺绶,被逵正色拒绝。丕因此德逵,授任豫州,锄强抑暴,兴利除弊,为吏民所称仰。丕复布告天下,令以豫州为法,封逵为关内侯。丕即欲篡汉,特仿汉高祖光武故事,率领甲士数十万,南巡谯城,遍召故乡父老,各给宴饮,【谯城为曹氏故里。】并设伎乐百戏,欢宴终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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