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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略横江奋迹兴师 下宛城痴情猎艳(2)


  慈失望而出。或谓慈英武过人,不妨使为大将,繇摇首道:“我若重用子义,【子义即太史慈字。】许子将能无笑我么?”【子将即许劭,善操月旦评事,见前文。】

  待至策军已经近城,驻营神亭,慈只率骑卒二人,前往侦探,突与孙策相遇,将慈阻住。策有从骑十三人,就是韩当黄盖诸宿将;慈本未识策,但看他青年威武,料知不是常人,便喝问道:“谁为孙策?”

  策见慈独饶胆量,也觉称奇,即应声道:“只我便是?”【好汉识好汉。】

  慈又说道:“人人皆怕汝孙郎,我太史慈独不怕汝!可能与我交战百合否?”

  策笑答道:“要战就战,我岂怕汝?且愿与汝独身自斗,免得说我恃多欺寡哩!”

  说着,即令韩当等退后,自己纵马向前,与太史慈大战数十合,不分胜负。慈喝采道:“好孙郎,名不虚传。”

  一面说,一面拍马便走。策怎肯舍慈,且追且呼道:“休得用诈败计诱我,我总要擒汝方回!”

  慈尽管前走,策尽管后追,彼此跑了数里,慈忽兜回马头,与策再战;大约又是数十合,策觑隙刺慈,慈眼明手快,纵辔一跃,槊中马首,马忍痛一俯,慈亦把头一低,背上短戟,被策掣去。策正在得意,不防慈又复跃起,竟将策兜鍪取去,两人正在相持,韩当等已经赶到,刘繇亦遣将觅慈,又复混战;俄而两下俱有大军驰至,天色垂暮,始各鸣金收军。太史慈还见刘繇,繇反责他轻战启衅,禁令再出。不但慈灰心懈体,连他将也觉不平,于是人人生贰,不愿替繇尽力,终致城池失守,繇奔丹徒,太史慈亦西走泾县。

  曲阿遂由孙策占住,入城安民,秋毫无犯。又檄告诸县,凡刘繇笮融等部曲来降,不究既往,人民愿来从军,一门得免徭役,否亦听令自便。才阅旬日,趋附甚众,约得现兵二万余人,马千余匹,威震江东。策遣吏迎接家眷,还居曲阿,自引兵出徇会稽。吴景欲先平吴中群盗,然后南下。

  策慨然道:“吴中盗贼,只有严白虎最强,但素无大志,容易成擒;一俟会稽平定,还扫鼠辈,好似拉朽摧枯,值得甚么费力呢?”

  遂引众渡浙江,进取会稽。会稽太守王朗,意欲出拒;功曹虞翻,谓策起兵东来,无人敢当,不如暂避为是。朗未肯听从,发兵拒敌,一再败衄,索性弃城夜遁,浮海至东冶。策又从后大破朗军,朗乃请降。策遂自领会稽太守,仍用虞翻为功曹,待以客礼,惟王朗不得复职,留居幕下。再引兵还讨严白虎,白虎料不能敌策,坚守勿出,且使弟舆至策营请和。策闻舆有勇名,意欲面试短长,乃延舆入帐,与谈和约,且待以酒肴;酒至半酣,策故作醉状,拔剑砍席,舆吓得一跳,耸身欲走,策笑语道:“闻君矫健异常,聊以戏君,非有他意!”

  舆答说道:“白刃当前,不得不尔。”【实自献丑。】

  策不待说毕,便取过手戟,向舆掷去,应手刺倒,当即鸣鼓进兵。白虎所恃惟弟,弟舆一死,如失左右臂,勉强开营搦战,哪里敌得过策军,遂北走余杭,终至窜死。虎遇狮儿,不死何为?策乃使吴景为丹阳太守,孙贲为豫章太守,朱治为吴郡太守;礼聘广陵人张纮,彭城人张昭等为参谋,居然与袁术抗衡,不复再承术命。术闻报大愤,便欲兴兵攻策。部将纪灵桥蕤等入帐劝阻,谓宜先取徐州,后伐江东。术问取徐方法。

  纪灵答道:“吕布刘备,同在徐州,必为大患;今仍须履行前计,使吕布攻杀刘备,自翦羽翼,那时一鼓掩击,便可稳取徐州。”

  术乃依议,再派使人往说吕布,提及婚议,且谓刘备在小沛城,招军买马,如何不防?布着人探听,果闻备集兵万余人,遂率兵往围小沛。备自知难敌,索性带领家小,与关羽张飞两人,杀出重围,竟奔许都,投依曹操。操方礼贤下士,笼络人心;一闻刘备来奔,便即迎入,待若上宾。备具述吕布逼迫情形,操慰语道:“布本无信义,徒恃勇力;将来当助君擒布,尽请纾忧。”

  备起座称谢。操复置酒宴备,至晚方罢,送备出居客馆。

  程昱进言道:“备亦一当世英雄,志不在小,今不早图,必为后患。”

  操默然不答。待昱退出,适值郭嘉入见,操即与述昱言。

  嘉接口道:“昱所见未尝不是,但明公提剑起义,为百姓除暴,推诚仗信,招罗豪健,犹恐未逮;今备有英名,穷蹙来归,若遽行加害,是使智士各启危疑,别图择主,试问公将与何人共定天下呢?”【也是备不该死,故有郭嘉相救。】

  操喜答道:“卿言正合我心。”

  翌日即举备为豫州牧,拨兵数千人助备,令至沛城就任,东击吕布;备即日辞行,挈眷引兵,出赴沛城。

  操还想亲出接应,与备共灭吕布,忽由南阳传来军报,乃是张济南攻穰城,中箭身死;从子绣代领遗众,屯兵宛城,用贾诩为谋士,连结刘表,意图犯阙。操大怒道:“幺么小丑,也想跳梁,我当先除此竖,然后讨布便了!”遂大兴兵马,亲督诸将,出讨张绣。

  绣闻操督军自至,颇有惧色,即与贾诩商议;诩亦谓操兵方强,挟主令众,未易抵敌,不如遣使求和。绣乃令诩至操营通款,诩夙长应对,见了曹操,不过三言两语,便使曹操倾心。操欲留诩为辅,便与语道:“卿尝为尚书,迁拜宣义将军,今何不随我入朝?我当表卿复任。”

  诩答说道:“自从御驾东迁,诩即缴还印绶,西走华阴,转投南阳;今得张绣厚待,不忍遽弃,蒙公厚惠,愿以他日为期。”【隐伏下文。】

  操允从和议,送诩出帐,殷勤嘱别。诩还报张绣,绣即亲至操营,当面投诚,操自无异言,温语遣归。惟一时未曾退兵,尚在宛城驻扎;一日挈着长子昂,与从子安民,跨马出营,游览形势。遥见一轻车徐徐过来,中坐淡妆妇人,缟衣素袂,飘飘若仙,再瞧那一副芳容,红白相间,真个是桃腮杏靥,秀色可餐。

  操生平本来好色,弱冠前已娶妻丁氏,纳妾刘氏;嗣见娼家女卞氏有姿,复购作媵姬,大加宠爱,携入洛都。董卓为乱,操避难东行,不及挈回卞氏,洛中讹传操死,或劝卞氏图欢,卞氏不从,誓以死殉;【莫谓娼女无节。】乱事少定,卞氏得出都归操,操敬爱有加。

  及见了宛城少妇,比卞氏更增妩媚,禁不住色眩神迷,最厉害的是少妇秋波,也把操瞬了又瞬,更觉得脉脉含情,勾魂动魄。少顷间车行已过,操犹用目注送,看她入城自去,才回营中,心下未肯舍割,密使从子安民,探听该妇下落。安民去了半日,当即返报。原来是张绣叔母,张济继妻,操喟然叹惜,拟作罢论。偏安民逢迎操意,谓济死已久,寡妇何妨取来,谅绣亦无可如何。说得操怦怦心动,待至日光垂暮,令安民带着数十骑士,往取该妇。【全是为色所迷,遂致不顾利害。】

  好容易将该妇取到,引入后帐,拜倒操前,操起座相扶,挽住该妇玉腕,该妇全然不避,一任操牵引柔荑,低首无语;及操问明名姓,果系济妻邹氏。当下在帐后开筵,与邹氏相坐欢饮,灯光旁映,四目相窥;男有情,女有意,不由的痴心惓惓,软语喁喁。到了酒阑灯炧,肴撤席空,一对宿世冤家,居然就军营中,作了洞房,相偎相抱,并枕同衾,彻夜的凤倒鸾颠,几不知东方既白了!小子有诗咏道:

  女色原为肇祸媒,倾城倾国不胜哀;
  谁知一代奸雄魄,也被孀姝勾引来。

  露水情缘,欢娱无限,当有人报知张绣,绣不禁大怒,欲与操拚命,究竟如何争闹,待至下回说明。

  *==*==*

  孙伯符以童稚之年,即能结交名士,奋志功名;其锐气之特达,原不在乃父下。及乞师进取,攻略江东,袁术非不加忌,卒之纵虎出柙,俾得横行。或谓术不先害策,酿成尾大不掉之弊,吾意以为策非负术,实术之不能用策,有以致之也。

  曹操为乱世奸雄,乘机逐鹿,智略过人。袁绍袁术诸徒,皆不足与操比,遑论一张绣乎?乃宛城既下,遽为一孀妇所迷,流连忘返,几至身死绣手,坐隳前功。董卓之死也,衅由妇人;操之不死于妇人之手,盖亦仅耳!谚云:“色上有刀。”诚哉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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