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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登将坛灵帝张威 入宫门何进遇救(2)


  勋拜谢而退,途遇中军校尉袁绍,略述问答情形,且与语道:“主上聪明过人,但为左右所蔽,不免荧惑,真是可惜!”

  绍即前司空袁逢庶子,素好游侠,目睹阉寺擅权,素加愤恨,至是听得勋言,便邀至私宅,谋诛阉党,彼此约定,待机乃发。

  太尉张温,时已征还,左迁为司隶校尉;温举勋为京兆尹;灵帝方欲使勋内任,随时顾问,不愿相离,偏蹇硕等忌勋正直,劝灵帝依从温言,乃拜勋为京兆尹。勋既被外调,所有机谋,眼见得不能如约了。忽闻凉州贼警,日甚一日,陈仓为贼渠王国所围,危急异常,灵帝复拜皇甫嵩为左将军,并使董卓为前将军,受嵩节制,同救陈仓。嵩与卓合兵二万人,行至中途,屯兵不进,卓请速赴陈仓,嵩独未许,卓愤然道:“卓闻智士不后时,勇士不留决;将军受命前来,无非为陈仓起见,速救方可保城,否则必为贼有了!”

  嵩驳斥道:“君言错了!从来百战百胜,不如不战屈人。陈仓虽小,城守完固,王国虽强,未必能攻下坚城;我待贼疲敝,然后出兵往击,贼乃骇溃,这乃所谓不战屈人哩!”

  卓拗他不过,只得静待。约莫过了八十多日,陈仓尚是守住,王国却解围退去;嵩闻国退去,便下令军中,从速追击。卓又入请道:“兵法有言穷寇勿追,今我兵追国,便是与兵法相背了!试想困兽犹斗,况国尚势盛,怎可穷追哩?”

  嵩复驳说道:“我前不速击,是避贼锐气;今欲往追,是乘贼势衰;国众已走,莫有斗志,不得以穷寇相比。君且为后拒,试看我前驱追贼,必能成功,不怕王国不死哩!”

  已操胜算。说罢,即麾军前进,使卓为后应,果然连得胜仗,斩首万余级,国竟窜死;卓自愧无功,遂与皇甫嵩有嫌。越年征卓为少府,令将部曲归嵩管辖;卓诡词乞留,迁延不赴。

  嵩兄子郦在军中,向嵩进言道:“本朝失政,天下倒悬;若欲安危定倾,责在叔父,次为董卓。今叔父与卓有怨,势不两容。卓奉诏委兵,乃上书抗辩,已是逆命,又因京师浊乱,踌躇不进,更是怀奸;且卓凶戾无亲,将士不附,叔父现为元帅,何妨声罪致讨,上显忠义,下除凶害,岂不是桓文盛业么?”

  嵩叹息道:“专命有罪,专诛亦未尝无罪;为今日计,不如据实陈奏,请主上自行裁夺便了!”

  遂不从郦言,但上了一篇弹文。灵帝颁诏责卓,卓恨嵩益深;嵩原不能讨卓,灵帝也不能制卓,卓坐是专恣,要从此斫丧汉室了!张温可诛卓而不诛,皇甫嵩可讨卓而不讨,虽是两人胆怯,亦关汉朝气数。

  惟王国窜死,凉州略平;幽州由两张作乱,尚未平定。自称弥天将军的张纯,曾做过中山守相,失官以后,因凉州叛乱,致书前车骑将军张温,愿督同乌桓突骑,往徇凉州,温置诸不答,纯遂与同郡张举,攻杀校尉太守,霸占一隅。就是张举亦尝任泰山太守,失职生怨,谋为不轨,居然想身登九五,南面称尊。【上文用总叙法,略而不详,故此处再用补笔。】

  骑都尉公孙瓒,奉使出征。瓒本前中郎将卢植门徒,【见六十二回。】由小吏起家,辽西侯太守奇瓒状貌,妻以爱女,瓒从此发迹,随军有年。至是往讨两张,引兵至蓟,适值张纯攻略蓟中,由瓒一马当先,率军直上,奔入贼阵,贼皆披靡,瓒追杀至数十里外,方才安营。纯既败走,复去诱同乌桓部酋邱力居等,再寇渔阳河间渤海,进入平原,瓒更引兵往击,至石门山,大破贼虏,纯等远走塞外,连妻子尽行弃去;张举亦立脚不住,随纯同奔。

  瓒却未肯回马,追贼出塞,向北深入,进至辽西管子城,反为邱力居等所围,相持至二百余日,粮尽食马,马尽食弩楯,险些儿饿死全军,犹幸天降大雪,虏亦饥寒,撤围远去,直奔柳城,瓒乃得驰归。有诏进瓒为降虏校尉,封都亭侯。

  可巧幽州牧刘虞,亦持节到任,与瓒相见,瓒再拟扫虏,虞独欲招降,探得张纯张举两人,遁入鲜卑,因遣使至鲜卑中,晓谕利害,劝令送两张首级。鲜卑酋步度根,檀石槐孙。犹豫未决,纯客王政,却将纯刺死,枭首送虞,邱力居素慕虞名,亦遣使请降;公孙瓒独心怀忮忌,阴使人邀截胡使,胡使探悉情由,绕道诣虞。虞乃上书请罢屯兵,但留瓒率万人驻守右北平。瓒始终未惬,遂与虞结下怨仇,连年不解了。【与董卓相去不远。】

  灵帝因虞有功,拟加重赏;会值太尉马日磾免官,乃超拜虞为太尉。自从张温降职司隶,后任太尉,两年中改换四五人,如司徒崔烈、大司农曹嵩、永乐少府樊陵,以及射声校尉马日磾,迭升迭降,好似奕棋一般;就是光禄大夫许相,继杨赐为司空,再代崔烈为司徒,也不过历职年余,终致罢免;惟光禄勋丁宫,迁任司空司徒,还算任职较长;司空刘弘,也是由光禄勖超迁,才略都不过平庸。且当群阉擅权时候,三公俱若赘疣,窃位苟禄,备员全身,乃是当日三公的避灾总诀,无庸一一絮述了。【语虽简略,意仍周匝。】

  且说中平六年四月,灵帝有疾,卧床数日,不能视朝,公卿以下,各请册立太子,杳无复音;待至旬余,不闻召入大臣,宣扬末命。只上军校尉蹇硕,却出入寝宫,得与灵帝商决后事。始终信任宦官。正想依旨宣布,不料灵帝病变,仓猝归阴。硕秘不发丧,矫诏召大将军何进,入受顾命。进接了诏旨,匆匆入宫;甫至宫门,正与硕司马潘隐相遇。隐举手示意,叫他休入。进与隐本系故交,慌忙退归营中,隐亦随至,向进报告道:“御驾已崩,蹇硕欲杀将军,迎立皇子协为帝,愿将军另图至计!”

  进不觉大惊,亟引兵往屯百郡邸,汉时郡国百余,皆置邸,京师总邸,叫作百郡邸。静听后命。俄而何后又派人召进,进详细问明,方敢驰入,究竟宫内有何隐情,由小子直道其详:原来灵帝长子辩,为何后所生,轻佻无仪,灵帝意欲舍嫡立庶,又恐何后与兄,共有违言,所以迟延未发。

  上军校尉蹇硕,为灵帝所亲信,早已窥透上意,密劝灵帝遣进西征,灵帝当即依议,命进西击韩遂;进亦知灵帝不怀好意,未肯轻出,乃奏遣袁绍募兵徐兖,俟绍还都,方可西行。蹉跎了一二年,灵帝病竟不起,自知顾命难宣,没奈何与蹇硕密商,叫他拥护次子;硕欲先诛何进,然后立皇次子协,偏又为潘隐所败露,不能逞谋,乃只好听命何后,立皇长子辩为嗣主。进既已问明原委,自然放胆入宫,奉皇子辩即位,尊何后为皇太后。

  辩年才十四,未能亲政,当由何太后临朝,大赦天下,改元光熹;【灵帝尚未发丧,何便要改元?】封皇弟协为渤海王,命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何进同录尚书事。进既秉朝政,遂思除去蹇硕,为报怨计,可巧袁绍还京,为进参谋,不但欲将硕加诛,且拟尽诛宦官,扫清宫禁。进因袁氏累世贵宠,引绍为助,且征何颙为北军中侯,荀攸为黄门侍郎,郑泰为尚书,与同心腹,期在必成。蹇硕亦暗地加防,因致中常侍赵忠宋典等密书,使同党郭胜投递;胜与进同籍南阳,素相关照,竟趋至大将军府,出书示进。进展书一阅,不由的吃了一惊。正是:

  外戚内阉争死命,败家亡国兆凶机。

  欲知书中所说何事,容至下回叙明。

  *==*==*

  整军经武,本人主之要图,况盗贼四起,寇乱相寻,宁尚可不修武备耶?但如灵帝之所为,则以兵事为儿戏,张威不足,召辱有余;蹇硕一阉竖耳,遽授为上军校尉,袁绍以下,皆归节制,试思天下有义勇之将士,肯听阉人之驱策欤?袁绍辈不足道,智如曹操,乃甘就职,正其所以为奸雄也。若平乐观中之讲武,设坛张盖,夸示威风,灵帝自以为耀武,而盖勋乃以黩武为对,犹非知本之谈。

  黩武二字,惟汉武足以当之,灵帝岂足语此?彼之所信任者,妇寺而已,如皇甫嵩、朱儁诸才,皆不知重用;甚至一病不起,犹视赛硕为忠贞,托孤寄命,《范史》谓灵帝负扆,委体宦孽,征亡备兆,小雅尽缺,其亦所谓月旦之定评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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