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书·魏收传(译文)

魏收传(1)

　　魏收（507～572），字伯起，小字佛助，巨鹿下曲阳（今河北晋州）人氏。曾祖名缉，祖父名韶。父子建，字敬忠，赠仪同、定州刺史。魏收十五岁，便会撰著文辞。跟随父亲来到边地后，却又喜欢上了骑马射箭，并准备依仗武艺晋升。荥阳郑伯戏弄说：“魏郎用过了几多戟？”魏收惭愧，便改变志向认真读书。夏月，坐板床，随着树荫移动读诵文章，几年下来，板床因此磨损，但精力没有分散。凭借文章的华美而崭露头角。

　　初授太学博士。尔朱荣在河阴残害朝士时，魏收也在被害人之中，由于天晚而幸免于难。吏部尚书李神俊看重了魏收的才学，上奏朝廷，被委任为司徒记室参军。

　　永安三年(530)，除北主客郎中。节闵帝立，拣选近臣，诏魏收试作《封禅书》，魏收下笔便成，不打草稿，文近千言，删改极少。此时黄门郎贾思同侍立帝侧，十分惊奇，禀告说：“虽七步之才，也不能超过此人。”迁散骑侍郎，不久受令掌管起居注，并修国史，兼中书侍郎，当时二十六岁。

　　孝武初年，又诏魏收摄本职，文诰堆积，他却处理得颇合皇上意旨。黄门郎崔㥄随从齐神武帝入朝，傲气逼人，魏收起初没有登门拜访。崔㥄为帝登基作赦，称“朕托体孝文”，魏收嗤笑他率直。正员郎李慎将此事向崔㥄作了报告，崔㥄极其忌恨。时节闵帝驾崩，令魏收为诏。崔㥄便公开讲：魏收普泰年间出入帏幄，一日撰诏，美饰词藻，可是义旗之士全成了叛逆之徒；又魏收的父亲老迈，当辞官回家服侍。南台将给以弹劾。幸亏尚书辛雄为他向中尉綦俊游说，才免于惩罚。魏收有贱生的弟弟仲同，先前没有登记，因而怖惧，上户籍后，遣送回乡侍奉老父。孝武曾大发士卒，在嵩山之南打了半个多月的猎。那时天气寒冷，朝野怨恨。帝与从官及诸妃公主，奇伎异饰，不合礼数。魏收想进谏但很害怕，想保持沉默却又忍不住，于是便上《南狩赋》以行劝谏，时年二十七，虽言辞淫丽，而终归雅正。帝亲手为诏回报，极其褒美。郑伯对魏收说：“你若没有遇见老夫，眼下还在追逐兔子吧？”

　　当初神武坚决推辞天柱大将军之职，魏帝令魏收作诏，同意神武的请求。欲加神武相国，问品秩，魏收以实情回答，帝遂止。魏收不知主相之意何在，加之前事造成的恐惧，请求辞职，诏许可。很长时间，才任帝兄之子广平王赞的开府从事中郎，魏收不敢推辞，乃撰《庭竹赋》以表白己意。很快就兼任了中书舍人，与济阴人温子升、河间人邢子才齐名，世称“三才”。时孝武疑忌神武，两人矛盾较多，魏收因此托病辞官才获批准。其舅崔孝芬感到不好理解，质问他，魏收说：“害怕晋阳甲士。”不久神武南下，帝西入关。

　　魏收兼通直散骑常侍，作为王昕的副使出使梁朝，昕风流文辩，魏收辞藻富丽，梁主及其群臣均加敬异。先是南北刚刚和好，李谐、卢元明首通使命，二人才器，并为邻国推崇。到这个时候，梁主褒赞道：“卢、李命世，王、魏中兴，不知再来的人情况如何？”魏收住旅馆，便买吴婢女进馆，他的部下也有买婢的，魏收亦唤来，一一奸污，梁朝馆司因此也都获罪。人们称道魏收的才气但鄙视他的品行。在途中作《聘游赋》，言辞十分华美。出使梁朝回来，尚书右仆射高隆之向昕、魏收索求南货，不能如愿，就进行诬告，使御史中尉高仲密将昕、魏收二人拘禁于御史台，很久才被释放。

　　孙搴死后，司马子如推荐魏收，征召到晋阳，任命为中外府主簿。因受旨乖忤，常遭斥责，并受杖打，所以久不得志。恰逢司马子如奉命出使神武的霸朝，魏收便沾了他的光。宴会上，子如向神武戏言：“魏收是天子的中书郎，一国的大才，希望大王借给他一些机会。”由此转为府属，但还没有得到优待。

　　魏收从叔季景，有才学，历官著名，二者均在魏收上，但常受魏收欺侮。季景、魏收初次赶赴并州，顿丘人李庶，前大司农谐的儿子，以善辩被世人称赞，对魏收说：“霸者的朝堂有二魏。”魏收轻蔑地说：“将我同从叔对比，便是拿耶输和我相比。”耶输这个人，是故尚书令陈留公继伯的儿子，痴呆有名，喜欢一个人跑到集市上，高价购物，而被行商坐贾们逗笑取乐。魏收瞧不起季景，故有这种比方。如此不逊之例还有很多。

　　魏收本想凭其文才脱颖而出，但官位不亨通，于是便求修国史。为此事，崔暹特意报告文襄说：“国史事大，公家父子的霸王功业，都该详细记载，执掌者非魏收不可。”文襄启奏授魏收兼散骑常侍，修国史。

　　武定二年(544)，升正常侍，领兼中书侍郎，仍然修史。魏帝设宴款待百官，问什么叫“人日”，众不能答。魏收说：“晋议郎董勋《答问礼俗》云：‘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此时邢邵也在旁边，十分地惭愧。自从魏、梁和好之后，书信上常有：“想彼境内宁静，此率土安和。”梁后派使者来魏，其书就去掉了“彼”字，自称还保留着“此”字，想显示无外之意。魏收确定复信，称“想境内清晏，今万国安和”，梁人回信，以此为本。后神武入朝，静帝授给相国，坚决推辞不受，便请魏收作启。启写好后呈送给了皇上，此时文襄站在帝的身边，神武指着魏收对文襄说：“此人当是第二个崔光。”

　　四年(546)，神武在西门豹祠集宴，对司马子如说：“魏收为史官，记载我们的善与恶，听说北伐时，各位豪贵们常常送给史官好吃的东西，司马仆射送过没有？”于是一同大笑。又转向魏收说：“你不要看元康他们在我眼皮底下理事，就生嫉妒，我后世的声名执掌在你的手中，不要说我不知晓。”不久加兼著作郎。

　　往昔魏收在洛阳，十分轻薄，人称“魏收惊蛱蝶”。文襄有次游玩东山，令给事黄门侍郎颢等人侍宴。文襄说：“魏收恃才傲物，应该揭发他的短处。”并且重复了数遍，魏收突然大声唱道：“杨遵彦理屈已倒。”遵彦不慌不忙地说：“我绰有余裕，山一样的立着不动，如果遇见当涂，大概就会翩翩飞去。”当涂是魏；翩翩者，是蛱蝶。文襄最先明白遵彦话语的含义，大笑着称好。文襄又说：“刚才的话还不算什么，当再指斥。”遵彦应声而道：“魏收在并州时作有一首诗，对众朗读完后，说：‘从叔季景出六百斛米请人，也闹不清我的诗意。’众人所知，不敢妄语。”文襄兴奋地说：“先前我也听说过的。”众人都笑。魏收虽然为自己辩护，不再还击，但将此事终身记在了心上。

　　侯景叛变逃往梁，寇掠魏南部边境，文襄时在晋阳，令魏收作檄文，不到一天时间，就写了五十多张纸。又晓喻梁朝，令其送还侯景，天黑时动笔，不到三更就写好了，共有七页多纸。文襄很是欣赏。魏帝曾于晚秋举行大射礼，令百官赋诗，魏收的诗末这样说：“尺书征建业，折简召长安。”文襄赞赏他，回头对人讲：“本朝今有魏收，便是国家的光彩，文墨雅俗，通达纵横。我也让子才、子升写过檄文之类的东西，但在词气方面，却不能同日而语。我意有所怀，忘了，也讲不出来了，或者讲出来了，但表达不清楚，魏收写出来后，将我的想法表达得十分周全、完整，这是难得的。”文襄又让魏收兼主客郎接待梁朝使者谢珽、徐陵。侯景攻克建康，此时梁鄱阳王范为合州刺史，文襄令魏收写信劝谕。范魏收到信后，便率领部众西上，魏刺史崔圣念趁机占据了合州城。文襄对魏收说：“今定一州，你有大力，但我还遗憾‘尺书征建邺’的目标没有实现。”

　　文襄驾崩，文宣前往晋阳，令魏收与黄门郎崔季舒、高德正，吏部郎中尉瑾在北第掌管机密。转秘书监，兼著作郎，又任定州大中正。时北齐将受东魏禅，杨遵彦请求将魏收安置在别馆，让他撰写禅代诏册诸文，派徐之才把守门户，不准其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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