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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内侧翻到外面来了。

  真的是内侧翻到外面来了,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停在地毯上。

  一般被看做是外墙的墙面上刷着一般为内墙设计的雅致的粉色,靠着这堵墙的是书架,还有一对怪异的半圆桌面的三腿桌子,放置的方式让人感觉有人把墙从正上方穿过桌子丢了下来,墙上还挂着令人心境平和的画。

  真正奇怪的地方是房顶。

  它在自己身上折叠起来,就连马瑞特斯·C·埃舍尔(荷兰著名图形艺术家,经常直接用平面几何和射影几何的结构创造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图形,比如四段首尾相连,不断向下又回到原处的楼梯等)——假设他也经历过靠政府救济金生活的艰难夜晚,不过这可不是建议他这么去做——看着自己的图画,特别是那幅有奇怪的楼梯的,都会觉得很难不感到震惊,见过之后也会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应该挂在里面的小吊灯都在屋顶外面向上竖着。

  令人迷惑。

  前门上的标志上写着:“请出来!”于是他们很紧张地照做了。

  里面,当然,也就是外面。粗糙的砌砖,漂亮的油漆,精心修缮的水沟,一条花园小径,几棵小树,有几个房间。

  内墙向前延伸,很奇特的折叠着,在末端打开,通过一种视觉错觉,看上去把整个太平洋都包了进来,马瑞特斯·C·埃舍尔看到了也会皱起眉毛思考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哈罗。”约翰·沃森,独醒客,说。

  好,他们心想,“哈罗”他们能应付得来。

  “哈罗。”他们说,傻乎乎地笑着。

  有很长一阵子他看起来犹豫得出奇,不想谈关于海豚的事情,只要他们一提起来,他就看起来有些古怪地心不在焉并且说“我忘了……”,然后自豪地带着他们看房子的奇特之处。

  “这房子让我很快乐,”他说,“因为它很古怪,而且不会伤害任何人,”他接着说,“就算一个精密的光学仪器也没法纠正。”

  他们喜欢他。他有开放的心态和迷人的个人魅力,并且能够在别人嘲笑他之前嘲笑自己。

  “你的妻子,”阿瑟四周看看说道,“提到了一些牙签,”他说着目光四处搜寻,好像担心她会突然从门后跳出来再次提到牙签。

  独醒客笑了。笑得很轻松,听起来好像他以前经常发出这样的笑声,而且这样笑的时候很开心。

  “啊对,”他说,“那天我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彻底疯了,就建了这个庇护所,好把世界放进去,可怜的东西,希望它能好起来。”

  于是阿瑟又开始感觉有点紧张。

  “到这里,”独醒客说,“我们就在庇护所的外面了。”他再次指着粗糙的砌砖,油漆和水沟。“穿过那道门,”他指着他们开始进来的那第一道门,“你就进了庇护所,我尽力把它装修好一点,好让里面的住客开心,但是一个人能做的太少了,我现在自己绝不进去。如果我抵挡不住诱惑了,——不过这些天很少这样,我只要看看那边门上写的东西,就会觉得害羞。“

  “那个?“芬切琪有些诧异地指着上面写了一些东西的蓝色铭牌。

  “是的。就是那些话把我变成了现在这样的隐士。很突然。我看着它们,然后就知道我必须怎么做了。”

  铭牌上写着:

  握住接近中心的地方。在嘴里润湿较尖的一端,插入牙齿的空隙,较钝的一端靠近牙床。轻轻向外剔。

  “在我看来,”独醒客说,“任何一种文明如果到目前已经成了无头苍蝇,以至于需要在一包牙签上写上这么详细的使用说明的话,那它就不是我能够在其中生存并且保持清醒的文明。”

  他又向外盯着太平洋,似乎在挑衅它来和他大吵一架,但是它仍然平静地躺在那儿逗弄着矶鹞。

  “也许你会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清醒,我觉得你很可能会怀疑的。我自称独醒客的原因,就是要向人们强调这一点。我小时候很笨拙,总是撞翻东西,我妈那时候叫我‘磕客’,‘醒’是我的实际状态,以及对为什么会是这个状态的解释。”他补充说,带着那种微笑,让你觉得:“哦,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很乐意呆在这里。是不是该去海滩上看看我们要谈的东西了?”

  他们出去到了海滩上,就是他开始谈论长着金色胡子和绿色翅膀,穿着爽健牌拖鞋的天使的地方。

  “关于那些海豚……”芬切琪温和地,充满希望地说。

  “我可以给你们看看那些爽健鞋。”独醒客说。

  “我想,你知不知道……”

  “你们想让我拿给你们看,”独醒客说,“那些鞋子吗?我有。我弄到了。爽健公司生产的,天使们说特别适合他们工作的环境。他们说通过这个信息他们可以得到站立的特许。当我说我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们说对,你不懂,然后就笑。呃,反正我弄到鞋了。”

  他又走进里面去,或者走出外面去,看你怎么说了。阿瑟和芬切琪迷惑而又有点失望地对视了一下,耸耸肩,随手在沙里面乱划。

  “脚今天怎么样?”阿瑟悄悄问。

  “就那样。在沙里面感觉没什么特殊的,水里面也是。水可以很好地碰到脚。我就是觉得这不是我们的世界。”

  她耸耸肩。

  “你觉得他说,”她问,“‘通过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阿瑟说,不过一个名叫噗啦克的人嘲笑过他的记忆不断地骚扰着他。

  独醒客回来的时候,他拿的东西把阿瑟吓傻了。不是鞋子,鞋子是非常正常的木底拖鞋。

  “我觉得你们会想看看,”他说,“天使们脚上穿什么。好奇而已。对了,我不是要证明什么。我是个科学家,我知道什么东西才能构成证据。不过我用我小时候的外号称呼自己的原因就是要提醒自己,一个科学家也必须要像个孩子。他看见一个东西,就必须说他看见了,不管这是不是他想看见的。先看,后想,然后检验。永远是先看。否则你就只能看见你想看见的。大部分科学家忘了这一点。待会我会给你们看一些东西来说明这个。所以这就是我叫自己独醒客的另一个原因,而人们会认为我是个傻瓜。这样我就可以在看见什么东西的时候把它说出来。如果你担心别人认为你是个傻瓜,那你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科学家。管他呢,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想看看这个。”

  这个就是阿瑟看见他拿过来的时候吓傻的那个东西,它是一个漂亮的银灰色玻璃鱼缸,看起来与阿瑟卧室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阿瑟花了三十秒时间,努力地试图用尖锐的声音喘着气说:“你从哪儿弄来的?”但是没有成功。

  最后他终于控制住自己,但是已经错过了时机,晚了一毫秒。

  “你从哪儿弄来的?”芬切琪用尖锐的声音喘着气说。

  阿瑟瞥了芬切琪一眼,用尖锐的声音喘着气说:

  “什么?你以前见过一个这种东西?”

  “是的。”她说,“我有一个。或者至少以前有一个。拉塞尔摸去装他的高尔夫球了。我不知道它是哪儿来的,拉塞尔把它拿走了我很生气。怎么,你也有一个?”

  “是啊,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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