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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冷地道:“上海有超过一千万人口。”

  温宝裕道:“他们双方都为同一目的而去,遇到的机会就很大。”

  这小子,这句话倒说得大有道理。哈山和白老大去找小刀会的资料,若是刘根生也想找当年的文件,在图书馆或档案馆中相遇的可能性,自然大大提高。

  上海还有些古旧的建筑物,和小刀会的活动有关,被列为古迹,若是他们都去看了,自然也有机会相见。

  温宝裕见一句话令我暗暗点头,更是得意:“那动力装置,不知重不重?我看他不会带了它到处旅行,说不定就顺手埋藏在工厂的附近……”

  他说到这里,手舞足蹈,大是欢喜:“叫戈壁沙漠派几辆探测车出去,可能会大有收获!”

  我也同意温宝裕的想法,所以心中才暗暗吃惊,刘根生一定是为了怕有人乱按掣钮,才拆走了动力装置的,他曾屡次告诫,说会闯祸,要是真找到了动力装置,落在温宝裕他们手中,只怕就要天下大乱!

  不过我也想不出有甚么方法可以制止他去通知戈壁沙漠——温宝裕和白老大有很多相似之处,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不怎么去考虑后果,这一老一少两人,十分投契,原因也在于此。

  看温宝裕这时的情形,像是已经找到了被刘根生带走的动力装置一样,我也懒得理他。

  事情讨论到这里,很难有进一步的发展,温宝裕又作了许多天马行空的假设,可是我们三个人,没有一个对他的说法点头,他自己觉得有点泄气,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又高兴起来——这正是他性格的可爱之处,永远不会让沮丧占据太多的时间。

  他又指手划脚地道:“至少我们可以假设在那容器之中,可以制造出一个时间停顿的环境来!使得人的生命,可以分段进行!”

  温宝裕在这里,又创造了一个新的名词:“生命的分段进行”。

  他所创的这个名词,倒也十分生动,很能具体说明这种怪异的现象。以刘根生为例,如果一百年前,在他二十岁那年,他有了怪遭遇,进入了那容器之内,时间对他来说,停顿了,而外面已过了二十年,他从容器中出来,仍然是二十岁。

  然后,他在离开容器之后,又在正常的情形之下,生活了两年,那么,他是二十二岁。

  他又进了那容器,再处在时间停顿的状况之下,而外面又过了二十年……

  如此类推,他每隔二十年,离开容器,活动两年,那么,一百年对他的生命来说,只是十年。刘根生看来像三十岁左右,他的生命,就是“生命的分段进行”。

  自然,他的分段生命,不一定是二十年,也可以是三十年、十年,或一百年一个整段。

  总之,当他置身于那个容器中的时候,他的生命,处于暂停的状态之中。

  这种情形,怪异之极,我们四个人将这种情形想了一想之后,各自的神情,都相当古怪,而且,显然同时想到了一个相当接近的情形,四个人同时开口:“那好比——”

  白素先停口,我和胡说也停了口,温宝裕照例一开口就无法停止,所以接下来的话,就由他说下去:“那好比一盒九十分钟的录音带,每播上九分钟,就按下暂停掣,暂停三十分钟,然后再播九分钟,又暂停三十分钟,那么,等录音带播完,录音带的播出时间,仍然是九十分钟,可是时间已过了三百三十分钟!”

  胡说的脸色十分苍白,当然是由于他想到这种“生命分段进行法”的极大伸缩性的缘故:“理论上如果成立的话,一个人的生命,岂不是可以延长到——”

  我吸了一口气,补充了他未曾说完的:“可以延长到无限期,一千年、一万年、五万年……”

  胡说不由自主,身子颤动了一下,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从容器中出来的是小刀会头目,那不算稀奇,也有可能从容器中出来的是八十岁才遇文王的姜太公!”

  那么多古人可以说,他何以偏偏拣了这位姜先生,不得而知,当然是由于那时大家的思绪十分紊乱,随便拣了一个古人来说,没有甚么特殊意义的。

  可是胡说举出了姜太公来,又引起了温宝裕的联想力来了:“最好是哪咤!”

  温宝裕十分喜欢哪咤这个神话人物,常常羡慕他可以切肉还母,切骨还父,了结了血肉之躯,从此自由自在,再也不必受父母所生肉体的束缚,荷叶化身之后,用温宝裕的话说:“进入了生命的高级形态,以灵魂为主的生命形式,摒弃了百无一是的臭皮囊!”

  (中国传统的神话故事,想象力丰富无比的极多,哪咤故事,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我怕他再列举他喜欢的古人,那么真没完没了,所以我忙道:“当然刘根生就是以这种方式,跨越了一百年时间的。”

  白素直到这时,才得以发表意见:“照情形看来,刘根生在时间停顿的环境中相当久,其间,他离开容器时,可能又有别的奇遇。”

  我们向她望去,白素解释:“那容器有许多功用,他曾对哈山说,哈山太老了,不够时间学,可知他曾花了不少时间,学习使用那容器!”

  白素的假设,又提出了新问题来了:那时,这容器是在甚么地方?他从甚么人处学会使用这容器的功能?

  §第二章 时间和生命的关系

  我和白素互望,神情有点苦涩,提出了一个可接受的假设,并没能使事情有进一步的发展,而是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各人都沉默了片刻,都在设想着刘根生第一次见到那容器的情形。

  我的设想是,不论刘根生是在甚么地方见到那容器的,一个一百年前上海小刀会的头目,在太西洋上见到了那容器的可能性,虽然小之又小,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可是,他见到了那容器之后,要弄明那容器的功能,并懂得一一使用,是绝无可能的事。

  别说是他这个一百年前的帮会头目,一百年之后,我、白素、白老大、戈壁沙漠,以及那工厂中的那么多人,可以说全是聪明才智之士,有的更具有现代科学专业知识,可是面对着这古怪的容器,也有原始人面对大型计算机的感觉。

  由此可知,刘根生绝无可能无师自通,弄明白这容器的许多功用。

  而如果有一个人,肯悉心指导他,他要学会,倒也不是难事。那两排按钮,控制着一切功能,只要记性好,记住如何循序,按动哪几颗按钮,就可以产生甚么功能,谁都可以学得会。

  当然,学会施展那容器内许多功能是一回事,要了解何以那容器会有这样的功能,又是另一回事——这就像谁都可以按下一个掣钮,令一台电视机出现画面,但是要明白电视机何以会出现画面,那是另一回事一样。

  而且,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刘根生只会使用那容器,不明进一步的道理,所以,其实他对那个容器,存在着相当程度的恐惧感,这才使他一再告诫“碰都不能碰”、“一碰就会闯祸”。

  刘根生对那容器,根本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绝不是容器的第一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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