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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也由于这一点,所以酋长有自己的权威被削弱了的感觉,平时对达尔智者,根本不理不睬。可是这天,他在停车之后,却下了车,走进达尔智者的帐幕中去。

  当天,他在达尔智者的帐幕中,耽搁了大约半小时。三个人在外面等着,寒风吹得他们几乎昏过去,但是没有酋长的命令,他们既不敢进帐幕去,也不敢在车上等——酋长下了车,他们安坐在车中,这是大大的不敬,何况今天酋长的脾气不好,他们可不敢冒这个险。

  酋长在帐幕之中,和达尔智者谈了些甚么呢?那三个人的印象是,尼格酋长出帐幕的时候,满怀着心事。

  去调查的黄绢,当然要去见一见达尔智者,去问一问,尼格酋长当天和他谈了些甚么。

  黄绢去的时候,也带着那三个人,仍然由酋长的司机驾车。那个擅讲笑话的随员,自从酋长失踪之后,没有说过任何笑话,只是愁眉苦脸。当车子在帐幕前停下之后,黄绢下了车,冒着强烈的风,走进了帐幕之中。

  达尔智者盘腿坐在帐幕中心看书,黄绢进来,他连头都不抬起来。

  帐幕之中十分寂静,除了达尔智者偶然翻动残旧的羊皮书,发出一两下声响之外,就是强风吹打着帐幕时发出的“啪啪”声。

  黄绢知道阿拉伯部落中“智者”的地位,虽然她在卡尔斯将军的国家中,发号施令已惯,但是在这个残旧的帐幕之中,她却也不敢胡来。

  她找了一个有着刺绣,但是颜色早已淡褪了的垫子,坐了下来,打量着达尔智者。

  她无法猜测达尔智者的年龄,看来应该超过七十岁了。雪白的长胡子,将他满是皱纹的脸,几乎遮去了一大半,可是在旧羊皮书上移动的眼光,看起来还是十分有神。

  沉默维持了相当久,黄绢好几次忍不住要开口,但是都忍了下来。直到她听到达尔智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知道,事情快开始了。

  达尔智者在吁了一口气之后,托了托他那副老花镜,视线仍然停留在旧羊皮书上,用一种十分沉缓的声音问:“有甚么问题?”

  黄绢听到了这样的发问,一时冲动,几乎想问达尔智者:“尼格酋长到哪里去了?”

  但是黄绢毕竟不是阿拉伯人,不会把智者当作是无所不能的先知。她来看达尔智者的目的,只不过是想了解尼格酋长在失踪前,究竟和达尔智者讲了些甚么。

  因为尼格酋长在见了达尔智者之后,据和他在一起的那三个人说,酋长显得十分忧郁,而且过了没有多久,就突然作出了到夏威夷去的决定。

  黄绢也知道,不管尼格酋长私下对达尔智者有甚么不满,他总是阿拉伯人。阿拉伯人对部落中的智者,有着一种天主教徒对神父的崇敬,当他们心中有难以解答的疑难之际,会去向智者倾诉,寻求解答。所以,尼格酋长究竟说了一些甚么,就是一项十分重要的线索。

  黄绢吸了一口气,道:“我想知道,若干时日之前,尼格酋长曾经来见你,他和你讲了些甚么?”

  达尔智者一听,抬起了头来,托高了眼镜,向黄绢望了过来。他的声音仍然是这样沉缓,道:“任何人和我之间的谈话,除了真神之外,我不会转述给任何人听!”

  黄绢的心里有点恼怒,但是在表面上,她仍然维持着对智者应有的恭敬。她道:“你必须告诉我,因为在和你会面之后,尼格酋长有一项非常奇异的行动。他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然后失踪了,几个月来,找不到他的踪影。我是受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委托,调查他的下落的人,所以请你告诉我!”

  黄绢不能肯定,达尔智者是才知道尼格酋长失踪的消息,还是早已知道了的。总之,他听了之后,一点震惊的神态也没有,只是缓缓抬起了头,看着帐幕的顶部,一副沉思的神情。

  黄绢等了一会,未见他开口,有点不耐烦,又道:“请你——”

  可是她才讲了两个字,达尔智者就作了一个手势,令她别再讲下去。然后,他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尼格并没有失踪!”

  黄绢实在忍不住,她要切切实实地找出尼格酋长的下落来,而并没有兴趣和任何人来打原始哲学上的哑谜。她加强语气,道:“酋长是失踪了,在一种很神秘的情形下失踪的,可能有敌人——”

  达尔智者陡然低下头,直视向黄绢。他的眼光是那么有神,以致当他向黄绢逼视过来之际,黄绢不由自主住了口。智者缓慢地扬起手来,道:“敌人?只要心里没有敌人的话,敌人就不存在!”

  黄绢苦笑了一下,她不想争辩。这种问题争论下去,是永远没有结论的,这似乎只是信仰上的问题。

  智者接着说:“尼格没有失踪,他在见他乐于见到的人,在做他乐于做的事!”

  黄绢皱着眉,一时之间,不知道这样说法是甚么意思。她正想再问,智者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黄绢感到了震动。

  达尔智者接着道:“由于你是代表着整个阿拉伯世界来的,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尼格来见我,是因为他的心中有疑难,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接受一项邀请。”

  黄绢听到这里,心中已经陡然一凛——“一项邀请”,这是甚么意思?

  达尔智者接着道:“尼格有了一切,他自以为已经有了一切,可是他为甚么还要受不住一项邀请的诱惑呢?那只证明他实在是甚么也没有,有了一切,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情形而已。我告诉他,如果一个人要追求自己很想得到的,那他应该去追求。”

  黄绢仔细思索着这几句话,那几句话,听来还是十分空泛的,但是却又像是有所指而言。黄绢觉得自己已经掌握到了一点线索,是以她又道:“请问,谁邀请尼格酋长?”

  智者摇头道:“不知道!”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不但我不知道,连尼格自己也不知道!”

  黄绢忍住了不满,再道:“他到甚么地方去?他去了之后,会得到甚么?”

  这一次,黄绢得到的回答,更加空泛:“他会到他该去的地方去,他并不是应该得到甚么,而是应该放弃些甚么。近年来的生活,使每一个人的心灵蒙垢,能将这种污垢清洗掉,这就是他所求的!”

  黄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技巧地试图在智者的口中,问出尼格酋长还说了一些甚么,可是却没有结果。达尔智者最后的一句话是:“我对你说的话,当时也曾对尼格说过!”

  然后,他又专心一致地去看那些旧羊皮书,盯着写在旧羊皮书上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再也不理睬黄绢的任何问题。

  黄绢会见达尔智者,可以说毫无结果,也可以说有了一定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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