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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自然没有拒绝之理,只是随口答应着,他十分满意,拿起酒杯来,走向一个红发女郎,我只觉得好笑,向他作了一个手势,就回到了房间。

  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地上有一只相当大的信封,向上的一面,写着:“卫斯理先生”。我不禁愣了一愣,我到纽约来,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在离开华盛顿的时候,曾和白素通了一个电话而已。这信是谁送来的?多半是酒店方面对顾客的致意之类。

  我先关上门,然后取起信封来,信封没有封口,打开,里面是一张普通的问候卡,这种问候卡,在美国到处有售,问候卡上,并没有我的名字,也没有送卡人的名字,竟然是一张无头卡。

  我闷哼了一声,性格使然,我喜欢明来明去,最不喜欢这种藏头缩尾的行径。

  所以,我顺手准备将那张问候卡抛进废纸篓去,但就在这时,我看到问候卡上的图画,看来是取自童话故事“小红帽”的。

  (戴小红帽的女孩子去探望她的祖母,狼扮成了她的祖母躺在床上准备把小女孩吃掉,小女孩凭自己的机智,战胜了恶狼。)

  (小纳的话不错,即使在童话故事之中,也充满了你死我活的战争游戏!)

  那是十分普遍的一个童话故事,本来也不会引起我的注意,画上有小女孩,有狼,还有一个老妇人,当然是小女孩的祖母。

  令我陡然一怔的是,画上的那个干瘦的老妇人,看起来,竟然极其面熟。本来,我是没有理由一下子就想得起这个老妇人像谁来的,至多只觉得她面熟而已,可是就在昨天,一群情报人员,才向我提起过传奇性极浓的俄国特务,盖雷夫人,所以这时,我一看到问候卡上的老妇人,立时就打了一个突,像极了,这老妇人像极了盖雷夫人!

  我着亮了大灯,再仔细一看,就可以肯定,相似,绝不是偶然,而根本那是一个极出色的人像画家,根据盖雷夫人的样子画下来的。

  而且,我也进一步肯定,这张问候卡,根本不必署名,因为它本来就只是盖雷夫人专用品。因为在卡上印着的字句是:“狼能扮成老祖母,老祖母也可能扮成狼。小心,老祖母向你问候,多半会给你带来极大的麻烦,但如果你有小红帽的机智,那也可以使你有一次惊险难忘的经历。”

  我看了之后,咕哝地骂了一句,心想:这倒好,才和一个美国特务在酒吧大谈人类劣根性,又接到了俄国特务的问候卡,那我算是什么?是国际特务争取对象?

  当然我不会因此觉得飘飘然,我的宗旨是不会改的,不论是哪方面的特务,我都敬鬼神而远之,如果他们真要缠上身来,我忽然有了一个顽皮的主意,不妨把一个传奇人物介绍给他们,这个传奇人物我有一面之缘,他是外号亚洲之鹰的罗开。

  这位罗开先生的花样,可能比我还要多,不久之前,就曾听说他曾和苏联的一个女特务(当然不会是盖雷夫人那样的老妇人),一起驾驶宇宙飞船,到太空去寻找两个失了踪的人造卫星。

  让各地特务去和他打打交道,应该是很有趣的事,只可惜这位先生独来独往——他的外号是“鹰”。行踪飘忽,全然无法与之联络。

  想法归想法,眼前的事实,也不能不顾,我必须郑重考虑,盖雷夫人这样身份的人,何以会向我致送了一张问候卡。

  正如问候卡上所印着的文字一样,她的问候,可能给我带来绝大的麻烦,至于什么惊险难忘的经历云云,我不希罕,我的惊险怪异的经历之多,大抵是天下第一的了。

  最乐观的设想,自然是这个老牌俄国特务,恰好在纽约有活动,知道我也在这里,就念在曾有见面之情,来问候一下,就此而已。

  当然,在我作这样“乐观的想法”之际,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还是实在一点的好。

  实在一点的设想是:她有事要找我,多半是有求于我,不然,她才不会那样客气,而且,她留意我,或是她的手下留意我,已相当久了,更可能是从华盛顿跟踪来纽约的,那么,我和小纳的会面和交谈,一定也全在她的监视范围之内。一想到了这一点,我像是全身爬满了毛虫一样地不舒服,觉得无论如何,有必要通知一下小纳。

  所以,我立即离开房间,又走进了酒吧。一进去,就看到小纳和那红发女郎,搂作一团,小纳的手,正从那红发女郎的低领衣服之中伸进去,那红发女郎陡然一震,小纳的手也缩了回来,在他的手中,多了一支如同普通唇膏大小的东西。

  同时,小纳的酒意,也在剎那之间,陡然消失,警惕矫健得像一头猎豹一样,先向我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目光如炬,盯着他的猎物。

  那红发女郎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小纳道:“这位女士玩游戏的本事不够大,虽然我相信她把我们刚才的谈话全部录了音。”在我的房间中,已经有了盖雷夫人的问候卡,我就是为了要警告小纳而再走进酒吧的,所以眼前发生了这样的事,对我来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只是佩服小纳的机警,他假装在有酒意,过去撩拨那红发女郎之际,一定早已知道那红发女郎曾做过什么的了,可是我自始至终和他在一起,我就没有这份“敏感”。

  我冷冷地问:“这位女士犯了什么错误?”

  小纳高兴地笑了起来:“她竟然从头到尾,不向我们看上一眼,她装成是在酒吧中找寻异性伴侣的单身女郎,这本来是好主意,酒吧中有的是这种人,谁也不会加以特别的注意,可是一个不向两位英俊男士望上一眼的单身女郎,那就有问题了。”

  我不禁失笑,小纳说得有道理,这位红发女郎太小心了,为了怕引起我们的注意,不敢看我们,可是事实上却恰好相反。

  我道:“或许,她对我们没有兴趣?”

  小纳点头:“也许,但既然认定了她值得注意,就很容易发现她的发夹的一端,像是太大了一点——”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绝不客气地,就从那红发女郎的鬓边,把她的发夹,取了下来,交在我的手上:“你以为现在偷听,把偷听到的记录下来,还要在我们的桌子下面放偷听器吗?那是十多年之前的事了,定向声波搜集仪,可以在一百公尺之内,把我们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小纳讲到这里,陡然站了起来:“小姐,你被捕了,请别拒捕,结果是一样的,只不过使你当众出丑而已。”

  红发女郎脸色煞白,嘴唇掀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来,她的神情,倒颇有楚楚可怜之感,但是“卿本佳人,奈何作贼”,自然也不值得同情,在游戏之中,她已经是负方,不能再玩下去了。

  她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女侍突然走过来,满面笑容,道:“各位的账项,已经由各位的朋友付掉了。”

  小纳愣了一愣,我也一愣,在这时候,我只能肯定一点,付了账的“朋友”,同时一定给了女侍可观的小账,不然,她不会笑得如此灿烂。

  女侍又道:“那位老先生说,等你们两个人站起来时,我就可以过来告诉你们。”

  小纳的声音像是在呻吟一样:“老先生?什么老先生?”

  女侍作了一个“谁知道”的表情:“老先生有字条留交给你,先生。”

  女侍取出字条来,小纳一伸手,抢了过来,打开,字条上写着:“对,人是喜欢各种各样游戏的。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游戏,所以小孩子只注意小孩子,忽略了老祖母也一样参加游戏的。把已吃到手的棋子放回棋盘吧,吃了一只棋子,绝不代表赢了棋戏,相信老祖母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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