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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大师父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天兵,你是三姓桃源的未来谷主,是整个谷中希望的所托,看看你,把好好的身体糟蹋成这副模样,成甚么体统,怎对得起我们对你的期望?”

  听见大师父这番话,我不禁悲从中来,一个月来所受的冤屈不平一迸像火山般爆发起来,“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大师父让我哭了一会,才对王浩然道:“老二,先替他止了血才说。”

  王浩然应了一声,他替我止了血,而我渐渐平复心情,止住哭声。

  这段时间,大师父一直没有说话,我亦不敢先说话。

  大家沉默了接近一顿饭的光景,我才试探着问:“大师父,不知你要我做些甚么!”

  大师父咳嗽了几声:“你先说,答不答应才说。”

  我担心阿瑛的安危,慨然道:“大师父的吩咐,天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师父满意地微笑:“我要你杀了祝家三兄弟和祝志强四人!”

  大师父这样说,我反而放了心,因为,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个难题;反正祝志强是我的情敌,杀了也不可惜,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阿瑛是喜欢上那姓祝的小子,假如我杀了他,阿瑛岂不是会恨我一生?”

  大师父沉声道:“假如你不杀掉那姓祝的小子,阿瑛不会恨你一生,但是她很快便会嫁给那姓祝的小子了。”

  听大师父这句话,我陡地大叫一声,发狂地猛力挥拳直打墙壁,打得墙壁穿了许多个大洞,而我的拳头也爆得裂开,满是鲜血,但我丝毫不觉疼痛。

  好一会,我才能够继续说话,我强抑心里的无尽痛苦,假装平静地道:“大师父,先前不是说最好要活捉他们的吗?”

  大师父慢条斯理地道:“现在我想通了,祝家这些人桀骜不驯,捉了回谷也必定心中不服,迟早再弄出事来,不如一了百了,带他们的人头回谷,马首示威,更为干手净脚。”

  我有点迟疑:“我和祝志强比拚过,大家功力只在伯仲之间,而他父亲和两位叔父可能比他武功更高,我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大师父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油纸包:“你可以把这包药放在他们的食水内。”

  我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强抑心里的反应:“大师父,这,好像很不君子。”

  大师父的语气不容我有反对的余地:“兵不厌诈,天兵,你忘记了三个月前发过的誓吗?”

  我脑中轰然一响,我当然记得,我曾经发毒誓,答应不惜尽一切卑鄙手段去完成捉拿祝氏三兄弟这个任务,否则阿瑛便会五雷轰顶,五马分尸而死,想不到现在大师父竟然拿这个来要挟我!

  我尽最后一丝努力:“大师父,下毒我恐怕连累阿瑛。”

  大师父从口袋掏出另一包药:“这是解药,只要你在十二个时辰内给阿瑛服食,便可以把她救活。”

  到了这个地步,我除了说声“好”之外,还有甚么办法?

  谁料大师父陡地大喝一声:“起坛!”

  我还摸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事,王浩然已经搬来了一张铺着黄布的桌子,桌上放了诸般法器,一个铜铃,还有一柄裹着黄布的剑。

  大师父一手拿铃,一手拿剑,王浩然已在一旁手持公鸡侍候,大师父挥剑一到公鸡颈项,划破喉咙,鸡血如泉涌出,大师父连忙用碗盛着,然后一口“咕嘟咕嘟”喝下。

  我正不知发生了何事,大师父已沉声道:“天兵,你过来。”

  我依言走近,大师父蓦然一剑刺向自己心脏,我吃了一惊,正待出手相救,却见大师父剑势已转,竟正向我左胸心脏刺来。

  我猝不及防,根本想避也避不开,心中闪过了千百万个念头,最后归纳出一个:“大师父要惩罚我办事不力!”

  谁知大师父只刺破我胸口半寸左右,便已收势,任由我的血沿着他的剑汩汩流下,满意地道:“天兵,我已经对你施展了茅山的移心术,以后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知道,并且会控制你行动。”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么?”

  大师父温柔地道:“天兵,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大师父在旁边为你出主意,不是更好吗?”

  (我一直不很明白,茅山术究竟凭甚么力量,可以控制人类的心志,后来我为了办一件事情,深入苗疆,不幸中了慢性蛊毒,更加深了对这些神秘力量的兴趣。直至很多年后,我遇上了原振侠医生,他告诉我他亲身经历的一个有关“血咒”的降头故事,我们共同研究了很久,一致认为降头是一种集中能量的方法,种种神秘仪式,诸如斩鸡头、念咒语、养蛊虫,都是集中精神力量的化学媒介。我亦对原医生说起了这个故事,我们都认为茅山术其实和降头的原理都是大同小异,只是运用的办法有分异罢了。

  当然,我没有向他说出这宗故事的主角便是我的第一位授业恩师,这并不是我存心隐瞒,而是受到中国传统道德观念作祟,亦可算是对一生悲苦境况,现在不知身在何方的王天兵留了最后一点私隐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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