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卫斯理全集 > 天外桃源 | 上页 下页


  我和祝香香,不由自主,都感到很是紧张,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掌柜的是一个精瘦汉子,见了那少女,神态很是恭敬,立刻吩咐伙计,把我们带到了一间客房中,他也跟了进来,笑着道:“小店这几天……客人多,虽然是早订好的,可也只能腾出一间房间来,两位是不是将就点?嘿嘿!嘿嘿!”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我倒没有意见,反而想起可以和祝香香同一房间,很有一点朦胧的异样之感。

  我向祝香香看去,她垂着眼,点了点头,我便道:“好,就这样!”

  掌柜的退到门口,又道:“我知两位很有来头,可是赶着上路,后天就有船到,不必去蹚混水!”

  祝香香抬起头来:“掌柜的,客栈里会有甚么事?”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无非是江湖上的争名夺利。”

  他说着,就走了出去。祝香香皱着眉,低声道:“院子里那两个不男不女的,是著名的‘飞刀王’王家兄弟。这两兄弟,家财万贯,偏偏好武,派头极大,这种小地方,要是没有大事,抬不到他们!”

  我虽然极感兴趣,但也感到小心为上,所以道:“不关我们的事!”

  说着,我走到床前,伸手在床上拍了两下。床是硬板床,铺的盖的,倒还干净,我用询问的眼神,向祝香香望去,她脸上略红了红:“猜拳,赢的睡床!”

  我“哈哈”一笑:“你睡吧,我是男人,不和你争!”

  我一跃而起,向床上倒下去——这本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动作,只是为了要令床板发出“砰”的一下响而已。

  也就是那一下响的同时,由于我仰躺在床上,所以我听得床板下面,有一下很是轻微的声音发出来。

  我立时跃起,盯着床板看。祝香香见我神色有异,来到了我的身边,我立刻向她作了一个手势,表示“床板下有点古怪”。

  她也立刻做手势:“揭开来看看!”

  我吸一口气,抓住床板,向上一揭——定睛看去,两个人都呆住了。

  在床板下,蜷缩着一个血人——一个人,全身上下都是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和祝香香给眼前的景象,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我们交换了一个眼光,两人的手不知在甚么时候已牵着了,缓缓地倒退一步。

  在那个时候,我的思潮飞快地打转,企图从眼前的怪事中整理出一蛛丝马迹。很快,我便发现血人的胸口仍然微微的在起伏,我正想出声,祝香香却已开口:“小心,他仍然有呼吸。”

  本来,看见一个全身浴血的人蜷缩在自己房间的床板下,第一个反应应该是上前检查他的伤势,并施以救助的。但由这间三泰客栈处处透着古怪,扬州疯丐,叫“蛇”的少女,和掌柜都曾暗示过这里会出事,所以我和祝香香,没想过救人,反而加强警戒,准备随时出手,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这时,一直侧躺着的血人却翻了身,由面孔朝内变成面孔朝外。我和祝香香本来正待再退,但看清楚血人的脸,都不禁发出一声惊呼!本来来后退的脚步变成如箭般冲前,大家口中都叫出同样的两个字:“铁蛋!”

  那个血人,竟然是我们县城中的小铁匠,我和祝香香的同学——铁蛋!

  铁蛋和他叔叔,拿到日军藏宝的钥匙后,便从县城上神秘地消失,同学间也着实起了不少揣测,当然,知道实情的祝香香和我,半点也没有作声。(这一段故事,记述在少年卫斯理的《铁蛋》中。)

  一向肯定自己会成为大将军的铁蛋,为甚么会往这里呢?他的叔叔又在哪里?

  我一面思索着这些问题,一面和祝香香扶起铁蛋。他身上的血,把我们的手都染红了。

  我的手不禁发抖。祝香香明白我的心意,轻轻把她的手放在我手上,小声说:“别太担心,铁蛋身上没伤口,血是从人家身上沾来的。”

  听她这样说,我才镇定起来,心底不期然一阵惭愧。虽然铁蛋是我的好朋友,看见他受伤自然心神大乱,但竟然察觉不到血并非铁蛋所流,却太说不过去了。

  事实上,在我一生的冒险生涯里,总有些比我沉着、冷静、理智的女性在我身边,不然,我就算没错过一些精采的故事,也未必有性命为大家记述。(我成年之后,生命中另一位重要的女性是谁,大家自然心里有数。)

  我们扶起铁蛋后,我点点头表示同意。祝香香伸出右手,用中指在铁蛋头顶的“百会穴”上轻弹一下。

  这种刺激“百会穴”而使昏迷者清醒的方法,是我的授业师父王天兵传授给我的,在我日后的古怪经历中,也常常给我很大的帮助。祝香香的武功学自她妈,都是源出三姓桃源,自然也懂得使用。(真奇怪,每次我和祝香香交换眼神,都可以清楚知道对方的心意,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和原振侠医生讨论过这件事,亦不能明白为何这种通常只出现在双生子上的心灵相通,会出现在我和祝香香之间,最后,原医生笑着以专业口吻告诉我:“是因为爱情!”)

  “啪”地一声响音,祝香香的中指才一弹了上去,我就看到铁蛋的眼皮,陡然跳动了一下。我忙握住他的双手,而且,也立即感到,虽然轻微无力,但是他也在回握着我的手。我吸一口气,尝试着叫:“铁蛋、铁蛋。”

  铁蛋的眼,慢慢睁了开来,一看到我,口唇颤动着,说:“卫……斯……理……宝……藏……钥……匙……”话未说完,手一松,又晕了过去。

  我望向祝香香,她摇摇头:“由他休息一会好了,这样衰弱,再弄醒他恐怕对身体有害,先给他换了衣服再说。”

  我点点头,转身往行李处找衣服,祝香香则替铁蛋脱去染满血污的外衣。突然一阵清脆的响声,一串钥匙从铁蛋衫袋中跌在地上,其中两柄有七八寸长,正是日军宝藏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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