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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我道:“不是天知道,是我知道,艾泊,是因为金字塔的内部,没有空气的缘故,你记得么?我无法燃着我的打火机。”

  艾泊的语调仍是十分沮丧:“那又怎么样?”

  我已站了起来:“我们再到金字塔内部去!”艾泊突然怪笑起来,他的上颚骨和下颚骨迅速地在掀动着。

  我大声问道:“你笑甚么?”

  艾泊道:“我们就这样子去么?还未到古城,就给人当妖怪来斩了!”

  其实,我看到我们如今这样的情形,而胆敢来斩我们的人,世上可能还不多。

  但不要忘了我们是透明人,是心理上有着强烈的自我恐惧感的透明人,所以我一听得艾泊那样说法,便立即觉得他的讲法,大是有理。

  我呆了片刻,一拍手:“有了,我们可以索性多受透明光的照射,使我们的骨骼,也在视线中消失,成为隐身人,那么,在我们再到金字塔去的途中,就没有人能发现了。”艾泊指着那只黄铜盒子,道:“这盒子呢?我们当然要带去,难道让人家看到一只盒子,在凌空飞舞么?”

  我苦笑了一下,道:“艾泊,你不能一点也不肯冒险的!”

  艾泊突然大叫起来,道:“我就是跟了你来冒险,才成为如今这个样子的!”

  他一面叫着,一面突然向我扑了过来!

  我绝料不到艾泊好端端地,竟然会有这样疯狂的行动,给他一撞,我跌倒在地上,他的双手,竟向我咽喉叉来。我并不准备责怪艾泊,他之所以行动失常,全是因为他成了透明人的关系,但是我却必需摆脱他,我挣扎着,突然,我碰到了那只盒子,盒盖被开,强烈的白光,再度充满了帐幕。

  艾泊怪叫了一声,一跃而起,向后退去,我瞪着他,他的头颅渐渐地淡了,淡了,接着,便像是一个影子也似地消失了。

  我再低头看自己,我的双手不见了,我卷起了衣袖,我的手臂也不见了,而且,我的视线,立即也开始模糊,我所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层白蒙蒙的影子。

  我如今是一个如假包换的隐身人了,但是我一点也没有神通广大,来去自如的感觉,我不知该怎么才好,试想,一个人如果开刀割去了大腿之后,不见了大腿,该如何地伤心,难过?

  而我,则不单是失去了大腿,我甚么都没有了,我——我还是一个人么?

  我向艾泊看去,只看到一件衣服,一条裤子,在飞舞着。

  由于这时候,光线已可以透过我的眼光之故,我的视力衰退到了几乎等于零,我像处身在一场最浓最浓的浓雾之中。

  我在地上摸索着,盖上了盒盖。

  光线没有那么强烈,我的视觉才恢复了些。但却也好不了多少,在那几乎是视而不见的情形下,我们是根本不可能进行任何活动的。

  这时候,我不禁十分佩服勃拉克成了隐身人之后,到我的家中来威胁过我,还曾跟我到过杰克少校的办公室。而那时,他的视力也是差到了和患两千度以上的近视一样,若不是他的为人的极度机警,这当然是没有可能的事。

  艾泊的哭泣声,又传入了我的耳中,他呜咽着:“我在甚么地方?我人是在甚么地方?”

  我吸了一口气:“艾泊,你还在,你是一个隐身人了。”

  艾泊神经质地叫道:“不,我不是隐身人,我已经死了,我只是灵魂,所以我看不到自己。”

  我的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如果现在在说话的,只是你的灵魂的话,那么你应该可以看到你已经死了的尸体,它在那里?”

  艾泊道:“我看不见,我甚么也看不见。”

  我叹了一口气:“你连一个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见么?”我脱下了上衣,在他面前挥动着。

  艾泊道:“影子,我只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卫斯理,我们将永远这样子了么?”

  我道:“当然不,只要我们到了那金字塔的内部,我们立即可以恢复原状了。”

  艾泊的声音带着哭音,道:“我们怎么去?我们甚么也看不见,怎么去法?”

  我呆呆地站着,又来回踱了几步,我的脚在无意中踢到了一件东西,由于我的视觉已然极坏,所以我根本看不到我所踢到的是甚么东西。

  我俯下身来,摸索着,一摸到了那东西,我才知道那是一具小型轻量的红外线观察器,我曾经将这具红外线观察器带入金字塔,但并没有用到它。这种小型的红外线观察器,是一种新发明的东西,美国的警察用它来代替电筒巡夜。通过红外线观察器,可在夜间看到一切而不被发觉。

  我一摸到了这是一具红外线观察器之际,心中便陡地一动。

  如今我和艾泊的视力几乎等于零,那是因为我的眼球已透明,引不起可见光折射成影的缘故。但是红外线却是“不可见光”,这具观察器是不是可以帮助我们,恢复视觉,使我们能够行动呢?

  我连忙将那具形状有点像八厘米活动电影机的红外线观察器拾了起来,凑在眼前。我的眼前立即现出了一片暗红色,我看到了艾泊!我的意思说,我不但看到了艾泊的衣服,而且看到了艾泊的人。

  我看到了艾泊的骨骼,也看到艾泊的骨骼之外,包着浅浅的一层就像是有人以极淡极淡的红线,在艾泊的骨骼之外,勾出了艾泊的轮廓一样,那是一种十分奇异的现象。

  我移动着观察器的镜头,外面的沙漠,也成了暗红色,虽然还不能和普通人的视线相比,但我们已可以行动,却是毫无问题了。

  我连忙道:“艾泊,不必灰心,我又有办法了,你试试用这具红外线观察器看。”

  艾泊接过了观察器,好一会没听见他的声音,约莫过了十分钟,他才吁了一口气,道:“奇妙之极,就像是一个从未曾用过显微镜的人,忽然拥有一具显微镜一样,看起来整个世界都不同了!”

  我道:“我们可以不被那族阿拉伯人知道,偷进金字塔中去了。”

  艾泊道:“可是这具观察器,和那只铜盒——”

  我道:“若是我们遇到了人,我们可以将观察器和铜盒,放在地上,我们拣夜间行事,那便可以安全得多了。”艾泊显得乐观了许多:“还有,我们必需赤条条地行事。”

  我道:“当然,唯有赤条条,我们才是一个真正的隐身人。”

  艾泊苦笑了一下:“做了隐身人原来那样不好受,以此类推,甚么‘原子飞天侠’、‘超人’,也一定不会舒服的,最舒服的还是做一个普通人,和所有人一样的普通人。”

  我笑了一下:“你这种说法,已经有一些接近中国人的人生哲学了。”

  艾泊苦笑了一下,我们开些罐头吃了,又煮了一壶咖啡,我不断地说服艾泊,使艾泊相信,我们只要一回到金字塔中,便可以恢复原状,所以他也渐渐开朗了起来。

  他向我讲述了许多二次世界大战的轶事,和流传在埃及的种种古怪传说。在我们的身子已经完全隐去的情形下,我们当然全部睡不着。艾泊的故事,使我们消磨了一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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