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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胡克强陡然一怔,大约有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发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在那极短的时间中,那只小飞虫竟然“嗖”地一声,快捷无伦,像是从枪中射出的子弹一样,射进了胡克强的鼻孔之中。

  我和游宇宙看得很清楚,可是胡克强反而不知道有了这种意外的变故,他只是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头,自然而然张大了口,他一张口,情形更怪,那只小飞虫竟然从他的口中飞了出来。

  这种情形,显然早就在葫芦生的意料之中,他在同时间举起小盒子来,小飞虫直飞进去,葫芦生盖上盖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胡克强伸手揉了揉鼻子,神情疑惑。葫芦生摇着小盒子:“要靠这小飞虫去找和胡克强有血统关系的人。找到的如果是那只断手,胡克强就和断手主人有关。如果小飞虫找到的是其他的骸骨,那胡克强的血统,就必然和找到的骸骨有关。”

  他说完之后,又加以补充:“绝对不会有错!”

  葫芦生甚至于想找到当年被大水冲走了的玲珑巧手仙的骸骨,我认为这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我只想找到那只断手,已经是上上大吉了。

  胡克强这才知道刚才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神经惊疑,葫芦生安慰他:“放心,不会有事。”

  胡克强苦笑:“看卫斯理记述的故事好像很有趣,可是到自己参与,就——就实在像活吞青蛙一样,古怪之极。”

  我笑道:“你这就算参与了?”

  胡克强无话可说,我打发他们离去,然后立刻和葫芦生启程到欧洲。我的意思是立刻到比利时去,因为我们已经落后了好几天,应该赶快和白素、红绫去会合。

  可是葫芦生知道了白老大在法国,他坚持要先到法国去见白老大。我和他争了几句,他说得激动之极:“我等着和白老大见面,等了几十年,不能再等,你要是不肯陪我,我自己去!”

  我想了想,要靠他的那只小飞虫去找我们需要的东西,要找的东西虚无飘渺之极,根本没有可能循正常的途径找到,只好靠他,那就只有听他的了。

  于是我就陪他一起去找白老大。

  葫芦生要去找白老大这件事,和这个故事关系不大,根据我一向地叙述方法,是略过不提。可是葫芦生和白老大见面的情形却奇特无比,而且后来我和白素也因为这种奇特的情形而有过一次讨论,所以很值得简单的记述一下。

  当我们来到了法国南部的农村,空气中充满了干草的香味,在那个农场中,我们看到了白老大,正躺在一个干草垛上仰望蓝天白云,手中提着一瓶酒。

  我想当我们走近的时候,如果是我先开口叫白老大,以后事情的发展,可能有所不同。因为白老大没有理由不欢迎我,他至少会下来,和我说话,他也就会和我身边的葫芦生打招呼。

  可是葫芦生心急,当我告诉他草堆上的人就是白老大时,他已经急不及待地叫了起来:“白老大,我是葫芦生!当年在伏牛山下,曾见过阁下!”

  我想就是因为葫芦生先叫了出来,给白老大有时间考虑怎样应付,所以才会发生以后的事情。不然,若是使白老大和葫芦生先见面,给白老大来个措手不及,白老大就没有机会像后来那样从容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了。

  当下葫芦生叫了两声,才看到白老大懒洋洋地从草堆上坐了起来,用手遮额,却根本不看葫芦生,向我叫道:“白素和红绫才走了两天,你怎么也来了?”

  不等我回答,他又道:“她们到一家什么医院去了,我也没有听清楚,你可知道?”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是哪家医院——当然是当年小师妹产子那家。白老大再道:“她们说那家医院很有些古怪,你也不妨去看看。”

  他在和我说话之际,根本不看葫芦生,简直当没有这个人存在一样,葫芦生忍无可忍,大声道:“白老大!故人来访!”

  白老大这才居高临下,向他望来,语气冰冷:“阁下是谁?”

  一听得他这样问,我就知道事有跷蹊,白老大完全不欢迎葫芦生,其中必有内因,在这时候我自然无法询问,在一旁显得很是尴尬。

  葫芦生也怔了一怔,更大声道:“伏牛山下,三千豪杰聚会,阁下在台上主持,我是当时的葫芦先生。”

  白老大居然脸上现出一片茫然的神情,摇头道:“有这等事?年纪大了,不记得了。”

  他说来十分轻松,葫芦生却激动起来,身子一耸,已经上了草堆,只见他取出了那幅画像来,在白老大面前展开,厉声道:“难道你连她也记不得了?”

  我注意到白老大在画像才展开的那一剎间,神情有难以形容的复杂变化,可是却一闪即逝,立刻恢复了若无其事,看着画像,语气平淡:“这女子好俊!”

  葫芦生显然绝料不到白老大会有这样的态度,他几乎是在吼叫:“这画是你画的!”

  白老大淡然一笑,取出了一只老大的烟斗来,好整以暇,装上烟丝,点着,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来。

  在这个过程中,葫芦生咬牙切齿,看来像是想把白老大吞下去。白老大一面吐烟,一面悠然道:“年纪大了,有最大的好处,就是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我看阁下也不算年轻,怎么还老是惦念着往事。常言道:往事如烟,你看看这烟,在空中消散之后,谁还能把它再聚起来?谁又会去做这样的傻事。”

  白老大说着,又吐出了一口烟,喷向葫芦生,在烟雾缭绕之中,葫芦生的神情由愤怒、焦急迅速地变成一片茫然,他呆呆地望着在空气中渐渐消散的烟篆,突然呵呵笑道:“好一个往事如烟,多谢指点。”

  他说着,举起画像来,学着白老大的口气,道:“这女子好俊!却不知是谁?”

  白老大哈哈大笑:“管她是谁,现在管保和你我一样,鸡皮鹤发,转眼之间,化为尘土。”

  这时候葫芦生和白老大心意相通,葫芦生的动作完成配合白老大的话,当白老大说到最后的时候,葫芦生双手把那幅画像,一下一下,撕成了粉碎,一扬手,抛向空中,一阵清风过处,四下飘散,葫芦生再也不看一眼,一个筋斗翻下草堆,身子摇晃,向外走去。

  我望向白老大,白老大闭上了眼睛,我很知趣,立刻向他告辞,追上了葫芦生。

  由于这一段经过很是奇特,后来我把经过告诉白素,道:“当年白老大和赛观音之间,可能还有些纠缠,不止只是画一幅画而已。葫芦生曾说只有白老大一人能够不把赛观音放在眼里,只怕连白老大都不能够。”

  白素却完全不想讨论下去,淡淡地道:“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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