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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正待发话,大亨倒先开了口,大声道:“卫斯理,这次你非把事情听了不可!”

  我怒极反笑:“事情若是和我有关,我就听,若是和我无关,你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这话已经说得不客气到了极点,对方脾气不好,立刻就可以大打出手。

  大亨却并不生气,反而像是我的话十分滑稽一样,瞪大了眼,道,“我是你的朋友不是?陶启泉是你的朋友不是?水荭和朱槿是你的朋友不是?”

  他一连串问下来,我也不禁愕然,觉得很难回答。陶启泉当然是我的老朋友了,至于他和水荭朱槿,似乎也不能说不是朋友。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亨更是理直气壮:“朋友有疑难,你坐视不理,以后还怎样在江湖上混!”

  我啼笑皆非,指着朱槿道:“大亨,你真是近朱者赤,学会了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我这是双关语,朱槿姓朱,而更重要的是朱槿来自强权政权,而颠倒黑白正是强权政权的拿手好戏!

  大亨索性撒赖:“总之你要听完金女士的事情之后才能走,不然我就和你没完没了!”

  他提起了金女士,我才注意到在朱槿的身后,有人闪闪缩缩,正是失踪新娘的母亲金女士。

  从我在白天一到教堂起,大亨就要我听金女士的诉说,我相信金女士的疑难一定十分曲折,更可能和新娘的失踪有关,我确然也有意听一听。

  可是刚才我在电话中,得到了一个通知,要尽快到达勒曼医院,所以我又必须拒绝这个要求。

  我尽量心平气和:“对不起,我才得到勒曼医院的通知,有一件我等了好多年的事情,有了结果,而且发生了意外,所以我必须赶到勒曼医院去,其他的事情,都要押后。”

  大亨一瞪眼:“到勒曼医院你怎么去,跑步去吗?”

  我已经可以说是一再相让,大亨却还在仗势欺人,我冷笑道:“先跑步,后游水,总之我不想在这时候听任何人说什么!”

  大亨忽然向朱槿做了一个手势,我正在考虑是应该把他撞开去,还是后返几步然后跃起在他的头上掠过去,只见朱槿取出了掌型计算机,迅速地按了几下,向我道:“到丹麦的飞机,最快的一班,是中午十二时起飞。”

  我没好气:“这又如何?”

  白素忽然插口:“我想大亨有可能在中午十二时之前就把你送到目的地。”

  白素这句话一出口,我不禁苦笑——刚才只顾生气,没有想到大亨有极好的私人飞机,随时可以起飞,何必等中午才起飞的航班!

  大亨向白素笑了笑,又望向我:“如何?”

  我没好气:“还等什么,立刻走。”

  刚才还在剑拔弩张,一下子问题解决,我可以提早到丹麦,而金女士可以在飞行途中向我诉说疑难,一举两得,再好不过。

  三分钟之后,我们七个人一起上了陶启泉那辆大车,直赴机场。在车上,我们自然而然把目光全都集中在金女士的身上,等她开口,同时尽量设想究竟她想说些什么。

  在她还没有开口之前,实在无法想象,只可以推测到事情可能和新娘有关而已。

  金女士在我们的注视之下,显得很局促不安,好几次欲言又止,像是对她要说的话很难启齿。

  大亨在鼓励她:“说啊!好不容易卫斯理肯听你说,不要错过了这个机会。”

  大亨的态度虽然恶劣,可是他还真瞧得起我,仿佛只要我肯听金女士说,不管什么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白素道:“别催她,让她好好想一想才说不迟。”

  金女士这一想,想到上了飞机还没有开口,神情却越来越苦涩,使我们不忍心再催她。

  大亨好几次说:“让我来说!”

  金女士却都摇头不同意——这情形肯定了我们的推测:大亨和朱槿知道金女士要说的是什么。

  大亨焦躁起来:“我只说和我有关的这一部份,总可以了吧!”

  这句话大大地出乎我们意料之外,因为我们没有想到过大亨会直接牵涉在金女士的隐秘之中。

  一时之间我和白素都望住了他。

  大亨哼了一声:“别用这样的眼光望我,我实在是无缘无故被扯进去的!”

  金女士在这时候双手掩住了脸,声音悲惨,喃喃自语:“真是无缘无故,祸从天降!”

  难得她开了口,我和白素连忙向大亨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先别出声。

  白素柔声道:“是不是和你女儿有关?”

  金女士放下手,咬牙切齿地道:“就是和小翠有关。”

  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新娘的名字是小翠。

  白素又道:“小翠怎样了?”

  金女士吸了一口气:“小翠没有怎样,活泼可爱,身体健康,又听话又聪明,人见人爱,有了她,我的生活充实、快乐,实在不能再好了。”

  她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我估计她要说的事情一定是古怪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谁知道她一开始说的竟然如此平凡——这种情形,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第一次有孩子的家庭中。

  本来我想打岔,后来一想,飞行要十二小时,有的是时间,不妨由得她去慢慢说。

  金女士苦笑:“在这种快乐的日子里,我竟然从来没有留意到中望的态度,有时候会很奇怪,他不是不喜欢小翠,可是对小翠的态度,后来回想起来,早就不对头,他一直把心事藏在心里,直到小翠三岁那年,他检查出来,得了肺癌,他还是不想说,只是在医生宣布他最多只有半年命的时候,他才抓住了我的手,要我答应他一件事。”

  金女士的声音十分伤感,我们都静静地听她说。她口中的“中望”,当然就是她丈夫的名字,她丈夫姓储,以前在银行界也相当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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