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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那男人在向水荭点头的时候,向水荭手中的花球看了一眼,忽然摇头道:“这花的颜色,和你不相衬。”

  这话在事后想来,很是突兀,可是当时水荭并没有在意,她笑道:“花不是我的,这是新娘花球,这位才是新娘。”

  那男人转向新娘,他直视新娘的眼光,当时使水荭感到他失去了社交上应有的礼貌——也说不上是唐突,只是在感觉上,他的眼光太直接了。

  水荭在当时虽然有这样的感觉,当然也没有理由去责斥那个男人,她心想新娘很是艳丽,男人看到了她,目光有些异样,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而接下来令水荭又有异样的感觉是,她看到新娘望向那男人的眼光——在他们眼光接触的时候,新娘的眼光也很特别——特别在何处,水荭也说不上来,只觉得那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当然这也没有引起水荭的任何疑惑——参加婚礼的都是亲友,新娘和那男人认识,也很正常。

  接下来那男人仍然直视着新娘,道:“这花的颜色,和你不相衬。”

  我听水荭的叙述,听到这里,第三度举手发问:“请把男人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水荭就再说了一次。

  我进一步问:“你确定?”

  水荭感到很奇怪,不过还是认真地想了一想才道:“确定——为什么如此注意这句话?”

  我吸了一口气,白素已经先回答:“因为那男人先对你说过这样的话,然后再对新娘说,应该加一个‘也’,他应该说:‘这花的颜色,和你也不相衬。’才是。”

  水荭又想了一想:“没有。他对我怎么说,对新娘也怎么说,一字不加,一字不灭。”

  陶启泉对我们追究这个问题,显得很不耐烦:“那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我也说不上来,总之觉得那男人第二次说同样的话,不加“也”字,显得很古怪。

  在整件古怪的大事情中,不应该忽略任何的小古怪,虽然当时完全不知道小古怪有什么古怪。

  我没有向陶启泉解说这些,只是挥了挥手。

  当时新娘反应很快,立刻回答:“那么什么样的颜色,才和我相衬?”

  男人回答道:“你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颜色。”

  水荭本来已经不耐烦,一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更是反感,使眼色示意新娘赶快离去,可是新娘的样子却令水荭惊讶,因为新娘和那男人始终视线接触,这在水荭看来,完全不明所以。那男人的模样普通之极,又不是像原振侠医生那样对女性有惊人吸引力的美男子!

  (当水荭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发出会心的微笑——水荭曾经向原振侠医生示爱,可是没有结果,看来她还是未能忘情,所以这时候自然而然举原振侠医生来做例子。)

  新娘不理会水荭的眼色,又问:“哪里可以看到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颜色?”

  水荭不耐烦之极,见使眼色也没有用,就伸手去拉新娘,谁知道新娘一下子就把她的手甩开去。

  水荭怔了一怔,只见新娘还是望着那男人,在等男人的答复。在水荭听来,什么“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颜色”这类莫名其妙的话,简直只有白痴才说得出来。

  可是新娘此刻的神情却认真之极,而那男人也回答得一本正经:“在有你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颜色的地方。”

  水荭觉得忍无可忍,把花球向新娘手中一塞,准备向新娘大喝一声,可是就在这时候,她听到房间那边的走廊上,有人在叫:“快报告大亨,那个叫卫斯理的人来了!”

  水荭说到这里,停了口,向我望来,道:“我一听,想我很久没有见到卫先生了,要赶快去见卫先生,所以就不再理会新娘和那男人的胡说八道,跑着到教堂的门口去了!”

  听了这几句话,我才知道,第一次她说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没有照看好新娘,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情形!

  这当真使人啼笑皆非之极——陶启泉当然是因为听了水荭的话,所以也怪起我来。

  我想起当时水荭向我和陶启泉奔过来的情形,冷笑道:“你恐怕不是心急想看到我,而是想看到他——”

  我向陶启泉指了一指:“当时你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眼见哪里有我!”

  §四、金女士要诉说的隐秘

  水荭急急争辩:“当时我听到卫先生来了,的确是想来见卫先生的,后来——后来一看到了他,就——就——”

  我讽刺道:“就情不自禁了,是不是?”

  上海人打话,叫做“触霉头当补药吃”,我是在讥笑她,她却脸泛红云,斜瞟了陶启泉一眼,神情娇羞,把我所说的“情不自禁”照单全收。

  而陶启泉也立刻现出十分领情的模样,口部作要吻水荭之状。

  两人这种情状之肉麻,真令人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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