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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鲍士方呆了一呆,霍然站了起来,大声道:“我来找两位,是因为实在无法可想,才来求助的,并不是想来听一点不着边际的废话。”

  他讲话很不客气,我虽然知道,白素这种反常的态度,一定有她的道理,她不可能不关心卓长根的失踪。但是鲍士方的态度,还是令我不高兴。我冷冷地道:“鲍先生,或许在你的机构中,你惯于这样呼喝,可是在这里,请你检点一些。”

  给我这样一说,鲍士方有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才好,只是用力搓着手。白素盈盈站了起来,摆了摆手:“对不起,鲍先生,我们不能给你甚么帮助,我看你还是回到那地方去,再展开搜索的好。”

  鲍士方的口唇颤动着,神情十分激动,看来他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说甚么才好,过了好一会,他才愤然道:“我对两位太失望了。”

  我一扬眉:“总不能使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对我们满意的。”

  鲍士方还想说甚么,但终于没有说出口来,他重重摔了一下手,大踏步走向门口,在门口,他又停了一停,回过头向我们望来。

  白素像是早已料到他会回头一样,早已向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不要去理睬他,所以,当他转过头来时,我们连看也不去看他。接着,我们就听到了关门声,他已经离开了。

  几乎是门才一关上,我已经问了出来:“为甚么?”

  白素坐了下来,紧蹙着双眉,隔了一会,她才道:“刚才,你想说出多年之前马金花在那片草地上失踪的事?”

  我用力点着头:“两桩失踪的事,一模一样?”

  白素也点头:“当然一样,真奇怪,那地方,难道真是另一度空间的交界?人可以在那里,跨越空间的限制?”

  我怔了一怔,然后大声道:“你想到甚么地方去了。五度空间,外星人,这一切可能,在法国的南部,我们都曾讨论过,而且都否定了。”

  白素叹了一声:“现在我们所知的是:几十年之前,马金花曾在那里失踪,怎么找也找不到,而在五年之后,她又在那地方,突然出现。”

  我“嗯”地一声:“这是已知的事实。”

  白素道:“一再重复已知的事实,有时会有新的发现,你同意不同意?”

  虽然,我们已经把已知的事实,反复研究过许多次,但再来重复一次,没有害处。可是我性急,我想先知道白素的反常冷淡态度,是为了甚么。

  所以我先道:“先说说你有甚么打算,你不打算去找卓老爷子?”

  白素瞪了我一眼:“找?找没有用!当年,马金花消失,马氏牧场何尝没有找过,可是一点结果也没有。”

  我大摇其头:“那不同,那时只是单凭人力的搜寻,现在,不知有多少科学工具可供使用,要找起来,容易得多。”

  白素叹了一声:“那也得看人在甚么地方失踪,你刚才没听鲍士方说么?人一失踪,当地的官员,一见出了事,不是如何设法积极寻找,而是开始互相推卸责任,恐怕在外面组织了大规模的搜索队进去搜索,还不被欢迎。而且,鲍士方一定会去做这个工作,就让他先去做,何必要我们参加?”

  我吁了一口气,白素的分析,有理之至。鲍士方十分能干,就算当地的官员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了了之,鲍士方也一定不肯答应,他一定会尽一切力量,组织搜索队去找卓长根,在这样大规模的搜索行动中,我们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没有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白素又道:“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就算鲍士方组织一个有一千人参加的搜索队,也不会找到卓长根。”

  我也有这样的预感。

  这种预感,自然是由于当年马金花失踪,怎样找也找不到她而来。我也知道白素和我,都还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卓长根虽然失踪,可是他的安全,不成问题。

  当年,马金花失踪了五年之久,仍然安全出现,卓长根的失踪情形,既然和马金花一样,当然也不应该会有甚么悲剧发生。

  问题是在于:卓长根究竟到甚么地方去了?

  我把这两个问题,提了出来,白素长长吸了一口气:“马金花一直不肯说,这五年之中,她在哪里,连她的父亲,她都未曾透露一言半语。”

  我道:“可是我相信,最后,她和卓长根相遇,她说了出来。”

  白素表示同意:“是,她说了,卓长根却不相信,所以他们剧烈地争吵。马金花究竟说了些甚么,卓长根也不肯说。”

  我悻然道:“这老头子,真是浑得可以。”

  白素苦笑一下:“他不肯说的原因,我相信和当年马金花不肯说的原因一样。”

  我睁大了眼:“甚么原因?”

  这个问题,我也曾自己问过自己不少次,可是没有一个答案令我自己满意。

  白素看着我瞪视她的情形,很明白我的心意,她道:“我的答案,也不一定令你满意,可是这实在是唯一的答案!”

  我作了一个手势,请她把答案说出来,她道:“他们两人都不肯说的原因,是因为马金花的遭遇,实在太奇特,太不可能,太离奇,太难以令人相信。”

  我不禁笑了起来:“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

  白素正色道:“绝不,你想想,卓长根对马金花数十年不变的感情,马金花不论讲甚么,他都会毫无保留地接受。可是,他竟然和马金花吵了起来,马金花说了一句十分重要的话——”

  我道:“是,马金花说他如果不信,自己可以去看看。卓长根多半就是为了那句话,所以才到那里去的。”

  白素闭上眼睛一会:“所以,我们可以从最荒诞、最不可思议的方面去想马金花的遭遇,我们想通了马金花的遗嘱,也就可以明白卓长根如今的遭遇。”

  我苦笑:“那可能性太多了,包括马金花忽然变成了一只蚂蚁,过了五年蚂蚁的生活,然后又回复了人形,可能有超过一千三百种的不同设想。”

  白素又瞪了我一眼:“设想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多少有一点线索可以跟循。”

  我摊开手:“例如——”

  白素有点埋怨:“你越来越不肯动脑筋了。例如,马金花在失踪的那五年中,不是单独一个人生活,她甚至曾透露过,她结过婚。”我一听白素这样讲,不禁“啊”地一声,是的,马金花虽然未曾正面这样说,但是她曾说过她结过婚,自然那是这五年中的事。

  白素又道:“还有,她又出现之后,心急地要去上学堂,这说明了甚么?”

  我略想了一想,就有了答案。

  我道:“这五年之中,和她相处的人,一定都有着相当高的知识程度,使她感到自己知道太少,所以她要充实自己。”

  白素沉吟一下:“她后来一直在研究汉学——”

  她讲了半句,就停了下来,我知道她在想甚么,接上去道:“马金花在未曾到北京上学堂之前,她的程度怎么样?”

  白素这一次,并没有瞪我,只是仍然在沉思之中:“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以牧场这样的环境,她不可能有甚么国学根底,可是她好像就能跟上当时的高等程度,真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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