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40)_倪匡

四〇

　　§十三、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太空穿梭机有着三副主计算机，两副备用计算机设备。

　　总共五副计算机设备，总不会出差错了吧？可是，在通过了安全检查之后，太空穿梭机在升空之后不久，就爆炸成为碎片。

　　这是全世界人都知道的惨剧，也极其明显地说明了那是计算机的一次黑色谋害和破坏，可是，这种明目张胆的恶行，并没有引起人类的警惕！

　　我吸了一口气，又问：“是不是到了提醒人类——计算机已经到了十分可怕的程度的时候了？”

　　成金润摇头：“不，这个时机已经过去，来不及了，除非从现在开始，人类赶快熟悉如何逃命！”

　　我没好气：“好！你们可称为逃命派，计算机强大到了什么程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看来，好像所有人都想回答，成金润举起了手，大家就让他说。

　　他道：“最近，一种新的小型讯息处理设备，在美国空军研究所出现这种新的计算机，每秒钟可以有五亿次操作！”

　　他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然后一再重复：“五亿次！一秒钟有五万万次操作！而它的体积，只有一副纸牌那样大小——问题不在体积的大小，而是它的操作能力！”

　　我眨着眼，我知道“每秒五亿次”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但是概念不是十分具体。

　　成金润吸了一口气：“在这之前，高科技的计算机，每秒钟的操作是四百五十万次。而普通的家庭计算机，每秒钟有一百五十万次操作。”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一停。

　　我的声音有点不自在：“一下子就把计算机的操作能力提高了一百多倍！”

　　大家都不出声，过了一会，那小伙子才道：“说不定，过不多久，又有一种新的计算机芯片，一秒钟可以操作五百亿次，又提高能力一百倍！”

　　成金润补充：“非常值得注意的是，新型计算机的出现和产生，并不单是人类的力量——人类如果不利用原有的计算机设备，根本不可能产生新的、能力更强的计算机！也就是说，计算机的能力越来越强，根本是由于计算机的作用，计算机自己在一代又一代进化！”

　　我听得有遍体生寒的感觉：计算机自己在进化！这种说法，十分骇人听闻！

　　我们平日常听得使用计算机的人在说：“计算机已经进入第三代了，过一两年，计算机第四代、第五代了。可知计算机确然在进化，而且速度还十分之快。

　　一直都以为，那是人类在研究、改进的结果，几乎全人类都这样想。

　　而成金润他们，却提了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计算机是自行进化的！他们的理论十分简单——不使用第一代计算机，就决不可以产生第二代计算机！离开了第二代计算机，人类也设计不出第三代计算机来——

　　自从第一代计算机出现之后，是人类在不断改进计算机，还是计算机利用了人类在自行进化？

　　大家都不出声，各人望向我，我也望向各人，煤油灯的灯光昏黄，可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脸色都煞白——我知道我自己的面色和别人一样，因为我的双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痲痹之感，那是失血的表示，而脸部失血的结果，自然是脸色发白。

　　我首先打破沉默，声音十分软弱，我问：“人脑——每秒钟可以操作多少次？”

　　我这个问题一出口，就听到各人发出的呻吟声，我知道一定很令人沮丧。

　　成金润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有一个人，被称为数学神奇天才，他可以在一秒钟之内，得出两个八位数字相乘的积数，这已是普通人绝难做到的事了！”

　　我点了点头，要在一秒钟之内，得到两个八位数相乘的积数，自然十分不简单。

　　那小伙子道：“卫先生，请算一下，两个八位数相乘，需要操作多少次呢？”

　　我一听，就不禁也发了“啊”的一声来——听来十分类似呻吟声。

　　两个八位数字相乘，需要操作多少次，只要会乘法的人，都可以很容易就计算出来，那是八八六十四次的乘，十六次的加，总共是八十次。

　　一秒钟八十次的操作，已经是神奇天才，普通人绝做不到的高难度。

　　可是，新出现的计算机，一秒钟之内操作五亿次！

　　八十和五亿之比：相差超过六百万倍！

　　那怎么比较呢？剎那之间，我竟然也有“快点逃命吧”的感觉，因为强弱悬殊，实在太惊人了！

　　我的思绪紊乱之极，各种各样的想法，纷至沓来。最突出的是，我突然想到了近代十分出色的中国青年数学家陈景润，他在世界著名的数学难题“哥德巴赫的猜想”上，有举世公认的突破。

　　陈景润后来到美国去进修研究，然而他坚决拒绝使用计算机计算，而用纸用笔来计算，被研究所的其他人员，视为怪物。

　　他不用计算机的表面理由，是使用计算机，需要相当高的代价，而他用公费留学，不想太浪费公帑。这个理由听来有点滑稽。

　　真正的理由是什么？是不是这个数学天才，早已洞察了计算机的可怕？是不是他早已知道，人类依靠计算机的结果会十分悲惨，所以以他自己的行为，作为示范，在提醒人类的注意？

　　这位数学天才后来回到中国——用纸和笔，用人脑计算的效果，当然比不上用计算机，而且，出了意外，结束了他数学天才的生涯。

　　可以把他遭到的意外，当作是真正的意外。也可以把这意外，和连续发生的“电梯意外”联系起来看！

　　那小伙子看出了我的神情怪异，他骇然问：“卫先生，你想到了什么？”

　　我把我想到的说了出来，各人都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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