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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陈长青直到这时,才问出了一句话来:“开叔,怎么啦?甚么事?”

  他一问,祖天开头脸上本来已满是汗,这时,他摇了摇头,汗珠竟四下散了开来,情景十分骇人。他声音嘶哑得不象样,语不成句:“那镜子……镜子……这是放那镜子的……她……她早知那镜子的事……她……不是人……不是人,她早知道……”

  祖天开一面这样说着,一面整个人像是筛糠一样,发起抖来。

  陈长青只好目定口呆地看着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祖天开在说着的话,他只听得懂“她不是人”——那多半是在骂李宣宣,可是“镜子”甚么的,陈长青全然不知所云!

  可是祖天开的情形,却越来越不对劲,他忽然又拚命摇起头来,不住喘气,叫:“不会!不会!不会!”

  那情形,倒有点像王大同临死之前,频呼“我不信”类似之极。

  陈长青双手按住了祖天开的肩头——这时,祖天开正半弯着身,不然,陈长青也按不到他的肩头。陈长青用力摇着他,口中叫的是:“开叔!你醒醒!开叔,你醒一醒啊,开叔!”

  祖天开那时并没有睡着,根本是醒着的,可是陈长青仍然那样叫,那是由于祖天开的情形很可怕,不能说他神智昏迷,可是他分明像是中了甚么魇法一样,难以控制自己,不知在说些甚么。

  这时,有两个仆人,在门外探头探脑地看,陈长青看到了他们,灵机一动,急叫:“快拿酒来!快!酒!”

  那两个仆人连忙奔开去,祖天开忽然惨叫了一声:“冤孽啊!冤孽啊!”

  这六个字,他叫得凄厉之极,简直阴风阵阵,叫人遍体生寒。

  祖天开一面叫着,一面“蓬”地一声,坐倒在地。仆人这时,也拿了酒来,陈长青接了过来,递给祖天开,祖天开接过来,也不打开瓶盖,就向口中塞,陈长青好不容易拉出来,替他打开了瓶盖,再塞进口中,这才一口气灌了一半,才呼出了一口气,像是进了鬼门关之后,又被拉了出来。

  陈长青盯着祖天开看,祖天开挣扎着,站了起来,伸手提起了刀,向刀鞘指了一指,陈长青忙过去,拾起了刀鞘,祖天开摇摇晃晃走出去,问了一句:“卫斯理没有告诉你镜子的事?”

  陈长青陡然一怔,他全然不知道这句话是甚么意思,因为卫斯理从来也未曾向他说起过有关“镜子”的事——卫斯理遵守诺言,祖天开吩咐过他别对人说,他就没有对人说起过。

  可是陈长青有足够的聪明,他立即想到,甚么“镜子”,必然就是祖天开和卫斯理之间的秘密,如果他说没有,那么祖天开必然三缄其口,再也不会说甚么。

  所以,他弄了一个狡狯,他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情形来,神秘兮兮地道:“卫斯理和我是好朋友,我们之间完全没有秘密,可是他千叮万嘱,叫我……”

  他说到这里,一方面在肚中暗骂了卫斯理一句脏话,一面又做出十分为难的神情。

  别说那时祖天开正心乱如麻,就算他在平时,看到了这等情形,也认为卫斯理已甚么都对他说了,只不过卫斯理曾吩咐他不可说出来,所以他不便承认而已!

  后来,卫斯理骂他:“卑鄙小人!”

  陈长青自辩:“听说过‘尔虞我诈’吗?谁叫你有那么大的秘密,不与我分享?”

  卫斯理也拿他无可奈何,而且绝不再争下去——因为明知争上十年,也不会有甚么结果。

  当下祖天开看了陈长青这样的情形,长叹一声,指着漆器最内层的那个凹痕,声音发颤:“你看,这……正是放那宝镜的,大小形状,和宝镜完全一样!这东西在她手里,又带进了王家来,她……自然是索命……报仇来了,事隔那么多年……她绝不能……还是人!”

  祖天开的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认真,而且那时,他也比较镇定了!

  可是这一番话,还是听得陈长青不断眨眼,完全摸不着头脑。

  老实说,别说陈长青对于那“许愿宝镜”一无所知,就算是已知了不少资料的卫斯理,若是在场,听了之后,也一样莫名其妙。

  陈长青明知其中必有极长篇的故事在,可是他刚才已假装知道了,这时已不能问,一问就露了马脚,那令得他心痒难熬,只好继续借卫斯理过桥,他道:“卫斯理这人,说点又说不全,我不是很明白!”

  祖天开再长叹一声:“那倒不能怪他,有一些事,我也没有对他说。”

  他双手用力在自己的脸上抚摸着,神情疲倦、痛悔、悲伤,害怕兼而有之,复杂之极!

  陈长青更是想知道真情,他问:“关于那镜子,卫斯理说……是宝镜?”

  他刚才听祖天开用了“宝镜”这个词,所以就拿来试探一下。

  祖天开喃喃地道:“真是宝镜……是宝镜,大同临死之前说她是从阴间来,那当然是宝镜告诉他的,唉,大同,你怎么不相信啊!”

  祖天开说到这里,重重顿足,陡然提高了声音,尖厉无比:“她从阴间来,索命来了!大同,你死得……好冤!好冤啊!”

  祖天开这一下惨叫,凄厉无比,听得陈长青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

  他还想问甚么,只见祖天开双手捂在脸上,摇晃着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去,陈长青忙叫:“开叔,你再喝点酒,镇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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