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31)_倪匡

三一

　　虽然一千多年之前，就有“莫须有”这样的例子，但时至今日，人类文明进步了许多，不能再这样一笔带过，要有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陶启泉为难的就是这一点。

　　我虽然明白，可是却并不表现出来，因为这是使元首现身的唯一机会，再困难，也要逼陶启泉立刻进行。

　　所以我冷冷地道：“你不是说，随时可以撤换他吗？为什么要等他死亡？”

　　陶启泉闷哼了一声，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道：“总要找一个他不再适宜当元首的原因。”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想到了这一点，实在没有令人发笑的理由，可是我却不由自主，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一面笑一面道：“最近不是有很多街头示威游行吗？就说他同情示威群众好了——这已经足够构成他下台的理由，是有先例可援的！”

　　陶启泉瞪了我一眼：“开什么玩笑！”

　　我道：“总之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也只有你才能办得成。”

　　陶启泉自言自语：“先宣布他失踪的消息，然后就由国会决定代理元首的人选——”

　　他话还没有说完，我们几个人已经一起叫了起来：“那不行！”

　　我紧接着又道：“多了一个代理元首，他还是元首，那地方的承诺没有起变化，一切全是白做，他也可以不现身——一定要他出来保住他元首的位置才行。”

　　陶启泉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过了一会，道：“叫外面那四个人进来。”

　　我立刻打开了门，向外面四个惶恐不安的人，招了招手。四人走了进来，陶启泉示意他们和他一起，从玻璃门走出去，到了花园之中。

　　他们在花园中交头接耳，由于陶启泉出去的时候，关上了玻璃门，所以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也可想而知，是在商量如何更换元首的事。

　　这种政治上的幕后交易，毫无例外的肮脏，不听也罢。

　　只见五个人神色凝重，过了一会，总司令忽然大有喜色，看来像是已经定了由他来接任元首。

　　接下来的几天中，我们分成了三部分，各做各的事。

　　陶启泉忙着在幕后策划新元首上台的事，水荭自然和他在一起。第二天就有了“元首神经失常”的消息，也同时有了拥护总司令当元首的舆论。

　　这自然都是陶启泉和几个大财团已经取得了协议，大家齐心协力准备新元首登场。

　　蓝丝在做的事情，是集中了她本派的高级降头师，又不知道许了当地降头师什么好处，使得当地的降头师也都来帮助她。

　　一时之间，别馆之中，各色各样降头师云集，至少有三十多个，每个降头师造型都不相同，大多数都怪异莫名，匪夷所思，看了令人终生难忘。怪异电影的造型师应该参加这种场台，才可以知道他们在电影中设计的怪异人物，造型是多么贪乏和没有想象力。

　　所有的降头师都集中在书房外面的花园里，各自施展他们的法力，目的是要找出温宝裕的下落来。

　　其中有一个最怪异的降头师，是一个全身碧绿的人，可以看得出他全身赤裸。身上碧绿的颜色，在太阳下面，看来闪闪发光，像是蝴蝶翼上细小的鳞片一样。

　　他头顶上显然没有头发，也是同样的一片碧绿。只有眼珠眼白，才是人的颜色。

　　看到了这样的一个怪人，我当然立刻联想到了外星人。虽然他的外形和地球人一样，不像我以前见过的“红人”那样可怕，可是他身上的颜色实在太令人吃惊——碧绿本来是一种很美丽的颜色，然而当一个人从头到脚都是这种颜色的时候，其诡异和恐怖的程度，也无以复加。

　　这个怪人，即使是在一群古怪无比的降头师中，也是一个极其突出的人物——我注意到其他的降头师都不敢和他接近，甚至于连偶然看到了他一眼，也立刻转过头去。

　　他却偏偏站在花园的正中央，所以形成在他身边五公尺的范围内一个人也没有，看起来他孤零零地站着，更是奇特。

　　我看得奇怪之至，正想设法把蓝丝叫来，问一问她这个碧绿怪人的究竟，已经看到蓝丝向那怪人走去。

　　当蓝丝走到那怪人身前之际，所有的降头师都散了开来，尽量靠近花园的围墙。

　　这种情形，分明表示这个怪人是一个危险人物——而且不是普通程度的危险，而是极度危险。

　　因为在花园中的那些人，个个都是神通广大的降头师，连他们都感到害怕，要退避三舍，这怪人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在这样情形下，我很替蓝丝担心。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只见她也神情疑惑，显然她就算见多识广，也不知道那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只见蓝丝在那怪人身前两三步处站定，这种距离，和正常两人之间要交谈的距离远得多，由此可知蓝丝对这个怪人，心中也大有忌惮。

　　而那怪人还是向蓝丝略挥了挥手，示意蓝丝后退，蓝丝立刻后退了三步，离开那怪人至少有六公尺距离。

　　那怪人又做了一个手势，我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蓝丝取出了一样东西来，放在自己的脚下，然后竟然又再次后退了三步。

　　蓝丝放在草地上的那东西，我看得分明，是一个项链的坠子——可以打开放相片的那种。而这时坠子正打开着，可以看到其中的相片正是温宝裕。

　　这时候我有点明白了，向白素道：“这位碧绿的仁兄，原来是找人专家！”

　　目前我看到的情形，就像是要受过训练的犬只去找人之前，先让它闻一闻失踪者的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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