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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伦摇了摇头。

  盖伯把鲍比转身面朝门口。“你让比利喘口气吧!他哪儿也不会去。”他冲着亚伦意有所指地笑。“我们这三十五个a病房里的社会变态可以照顾自己,”盖伯说,“但廿二号病房的家伙可办不到哪!”

  然后他俩都走了。亚伦坐在床上,试着把这对奇怪的搭挡搞清楚。他们似乎满友善的,就像隔壁房的艺术家梅森一样,他们很欢迎他的到来,也都接受他。a病房患者的智商显然比廿二病房的人高出许多。但由于社会变态对人们来说很危险,是以保安措施也相对较多。

  “我不是社会变态。”亚伦大声地说。他很清楚这个名词在法条上是指屡教不改、无法治疗的罪犯。这个名词常见于死刑案件里检控双方的争议,由于此类杀人犯没有同情心、良知丧尽,亦无法从经验或惩处中学到教训,他们应该被处予死刑,以确保永远不会再回到社会上。

  郭医师曾向比利解释道,虽然他精神异常,但他和社会变态这类罪犯不同,他不但有良知,也对其他人有感情。

  所以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他或汤姆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亚伦躺回床上,踢掉了鞋子。也许盯着天花板可以让他放轻松一点,让脑子清醒点。但外面的噪音实在太吵了。说话的声音、搬家具的声音,还有拖着脚步走的声音。谈话在空气中融合成低吼声,就像是大赛后的休息室一样。他敲打着床头栏杆上的刺花。

  钥匙的声音提醒他,戒护人员正朝这儿走来,他也停止了敲打的动作。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人潮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但当钥匙的声音在他房门前消失时,亚伦知道戒护人员一定是把钥匙紧握在手里,所以他急忙在门开的同时坐起身来,好让来者知道他处在戒备状态。

  他和亚伦差不多高,约莫六呎,有深色的眼睛。油油的黑发垂在前额,整齐塞在宽松灰长裤里的米白色上衣没法藏住悬垂出来的肚腩。他的裤子和擦得发亮的皮鞋,看起来像个警察。他大约四十岁。

  “比利,”他说道,“我的名字是卢山姆,你得叫我卢先生。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你的。在这里,你可以过得轻松,也可以过得很不快乐。你只要依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了解吗?”

  当卢山姆威胁的口吻加重,这声音便触碰到他一些丑恶、痛苦的过去。他试着不让眼中充满恐惧。

  “我是这个单位的负责人,我有我的行事方法。你只要遵守我和戒护人员的游戏规则,我就不会为难你。”说完他笑了,一个威胁的笑容。“你会痛恨我为难你的,对吧!”

  这不是个问句。

  卢山姆往门口走没几步又转过身来,拍拍胸前的身分证明卡说:“别忘了这个名字。”

  负责人离开之后,亚伦转身望向铁窗外灰蒙蒙的一片。一想到自己被这个社会变态的突击队员看管,他就觉得很郁闷。他记得哈丁医师的警告“暴力只会招致暴力”。可是在这里,除了暴力之外,他还能拿什么来保护自己呢?

  随便去招惹别人可能会让自己身陷危境,但此刻,毫无疑问的是,该去睡个觉了。雷根可能会出来接收控制权,然后就像他从雅典心理健康中心转走的前几天郭戴维医师给他的警告一样,他会碰上比预期中还要多的麻烦。郭医师教会他什么是多重人格分裂,并向他解释,将他隔离会令他陷入持续不断的危险之中。但他们却在和蔼的胖医生彻底将他融合,并教会他新的防卫机制前,就把他从雅典心理健康中心送走了。这感觉就像他打鼓打到一半,或是画人像画到一半时,将他的双手切断一样。为什么他们不让他先把病治好,再把他关到这里来?他会试着记住哈丁医师与郭医师告诉他的事情,只是他怕一切都太迟了。

  “我痛恨混乱时期,阿瑟。”他大声地在心中吶喊,“我的脑子快要爆了。我必须离开,阿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必须离开。我出来太久了,我觉得很糟。真的很糟。我再也待不下去了,你让别人来聚光灯下吧!”

  然后,上天垂怜,他脚下张开一个洞,他滑进逃生伞里消遁无踪。

  [2]

  只有在混乱时期,未融合的比利(有时又称做‘比利U’)才能意外得以进入聚光灯。

  当著名的心理学者吴可妮在富兰克林郡监狱首次叫醒他时,这是首次有人告诉他,在他1970年尝试自杀之后,八年来其他人格一直让他睡觉,而告诉他的这个人就是吴可妮博士。

  他让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同时向他解释,他才是那个从妈妈肚里生出来的真正比利。他是所有人格的核心。

  他有一段时间难以相信。他觉得这个心理学者疯了。首次苏醒后,不管是在哈丁医院或是接下来的雅典心理健康中心,他都常常获准出现在聚光灯下接受治疗。

  但自从转送到利玛医院之后,其他人又把他放到保护茧里,不让他碰上途经病房的那些危险人物。

  比利U步出房门,张望四周陌生的环境。“每次我醒来就会遇上麻烦。每当我醒来,就会有人告诉我,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他希望可以见到玛丽。她写信告诉他,她现在好多了,也离开了郭医师的照顾。他但愿她会到这个新地方探视他,让他那些不好的感觉烟消云散。

  他听到钥匙的撞击声越来越接近。他转身见到两名戒护人员走进大厅,矮个子对高个子说:“他在那儿,卡尔。”

  卡尔说:“你去把风。”

  矮个子点点头,便站在通往活动室的门口守着。卡尔向他走来,比利U看到棒球帽下的他留有一头又长又卷的头发。他一只手倚在墙上,人就站在比利身旁,沾污的上衣传出阵阵汗臭味。

  天哪!求你别让他伤害我,比利U心想着。

  “密里根,我来向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因缺了前齿使笑容歪向一旁。

  “是什么事?”他试着隐藏恐惧。

  那笑容变成了怒视,声音也赫然变得严肃。“关于你的健康。”

  比利U向后退开。“什么意思?”

  卡尔从身后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锯短的扫帚柄,压住比利U的下巴,逼得他退到墙边。“小家伙,像你这种怪胎在这里是活不久的,如果你想保持健康的身体,你就迫切需要陆卡尔的《牢狱寿险及意外险》保单。”他放下扫帚柄,在掌心中把玩。“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什么时候,会有哪个看你不爽的病人走到你身后,拿把椅子砸烂你的脑袋,或是拿把刀割开你的喉咙。你绝不会相信,这些怪胎为了一根棒棒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如果你按照规矩来,我担保你不会有事。”

  “怎么做?”

  “你是低级下流的强暴犯,你的命对别人来说不值半毛钱。我知道你靠卖画赚了不少钱,所以我确信你会付钱的。星期五之前我要先拿到五十元。我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他在比利U的脚上吐了口水,才和高个子伙伴转身离去。

  一个人站在活动室里,比利U滑到地上,两脚虚弱地颤抖着。他想自杀,就像那时医生向他说,他体内有人对那三个女人做了可怕的事一样。但玛丽曾告诉他:“你要活下去,比利。有一天你得为这个社会做出补偿。你要接受治疗,然后才能过一个全新的生活。”

  郭医师也告诉他:“参与他们的笨游戏,比利,你要活下去。”他希望‘老师’可以回来。

  他但愿玛丽会来看他。

  “我不是神经病。”他低语,“我没有迷失自己。我还有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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