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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混乱时期

  [1]

  ‘混乱时期’这个名称是阿瑟创造的,他用它来向那些年轻的孩子们解释他或雷根都无法控制聚光灯时的心智混乱期。内在的人毋须获准即可来去自如,‘惹人厌的人’通常会趁着精神混乱的机会接管身体的运作,这往往招致不幸的后果。

  就是在这种所谓的‘混乱时期’里,于俄亥俄州立大学校区内,阿达娜“许愿”让雷根离开聚光灯,接着利用他的枪劫持了年轻的学生。在哈丁医院时,阿达娜和心理学者谭如茜坐在会客室的地上,她哭着承认自己犯下罪行。她将之视为寻找感情的一种方法。她说她知道,这是内在人格里那些男孩并不了解的东西。但她却不晓得自己在那两周里犯下了三次错误,即使是发生在两个女人之间,也算是强暴罪。

  哈丁医师帮助男孩们融合时,阿达娜在一旁静默观望,她才终于知道自己必须承担对那三位女性犯下大错的责任。

  如今阿达娜在利玛医院里头发觉混乱时期又再出现,她又跑了出来,却对房里厕所一般的气味感到恶心。她等着倾听其他人的声音,但多半都听不懂。只有雷根看到了她。他骂她是贱人,竟然做那样的事。他还说,要是有机会,他一定会杀了她。

  她大叫着说,她会先一步自杀的。

  阿瑟试着和她沟通,但由于此刻拥有控制权的是雷根,所有的心智系统都停摆了。阿瑟觉得自己就像航空管制员面对一片漆黑的雷达屏幕,明知道屏幕里的飞机都在盲目飞行,还要试着避免空中的飞机发生碰撞。

  但戴维随后出现,还用头去撞墙,小克丽丝汀也哭了。只有小孩子才能让雷根息怒,尤其是克丽丝汀。雷根同意,‘混乱时期’对那些瞎闯进聚光灯的孩子们来说很危险,还会危害到他们自己。他宣称,虽然他不放弃在这危险的监狱医院中拥有支配权,他还是很乐意把这个戏团领班的角色委派给阿瑟,由阿瑟来选择现身在此新环境的最佳人选。阿瑟很快就叫亚伦站上聚光灯。

  亚伦躺着一动也不动,深怕移动了身体,就会像易碎的薄脆饼干一样,啪的一声被掰断。医师开给他的主要几种镇静剂中,抗精神病的stelazine令他口干舌燥。他觉得床在打转,那股力量大得令他必须用手抓住塑料床垫才不致于飞出去。

  一条短毛毯盖在他赤裸的胸前,让毛都竖了起来。他觉得很痒,却连抓都不敢抓。最叫人恼火的是,他知道就算把眼皮撑开,他也必须睁大双眼观察周遭环境的新状况。由于正处于混乱时期,他势必无法和任何人沟通。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好奇心把他害惨了。

  亚伦打个呵欠、伸了懒腰,再用双手按摩脸颊后,他总算恢复知觉了。他仔细检查这个新房间。土棕色的砖墙擦得微微发亮,但看起来却没什么价值。一张起疙瘩的床。一间满是蟑螂的厕所。一个没有抽屉把手的生锈柜子。一面划损的锡镜挂在墙上。他怒火中烧。要是他手边有鼓,他就可以把焦虑的情绪一扫而尽。他用手指在柜子上敲打着。

  一阵金属互碰的当啷响声传来,那钥匙令人屏息的格格声让他背脊凉了大半。那是狱卒的钥匙。

  他现在知道这不是医院病房。这是他妈的牢房!

  他的喉头紧绷,又冷又湿地颤抖着。他拭去因为害怕而流出的泪水,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他瞪着门口,等着看是谁开门走进来。

  一个很胖的戒护人员斜睨了他一眼,咯咯地笑着。“起来吧!小疯子!吃饭啦!”

  亚伦不稳地站着,凝望镜中的自己。当他看到自己的脸时,差点儿没笑出来。他的颤抖不见了,像这样的新环境,他已碰过好几次了,那他为什么每次都还会怯场呢?看到自己这副泪流双颊的可笑模样,令他情绪又高涨起来。这就像是听到比利U的亲生父亲——那个以说笑为主的喜剧演员莫威廉——在迈阿密某个舞台的聚光灯下,碰上紧要关头时所说的一个令人拍案叫绝的笑话。

  他在自杀便条上写着:“最后的笑话。小朋友:妈妈,狼人是什么?母亲:闭上嘴,把你脸上的毛梳整齐!”

  “吃饭时间!排好队领饭吃,你们这群猪头!”

  某个人回敬他:“去你的,死欧吉!”

  拖行的队伍行经他的房门,亚伦便朝门口走去。他看到人龙从各走廊挤往中心、再朝着闩上的门而去。他排进了队伍的后方。他想起比利的继父米查经常命令他,“眼睛看向别的地方!”亚伦低头盯着地板看。他知道他可以做得和高手一样。既然没人吭声,那他一定是做对了。

  避免眼神的交会可以让他保有一个安全距离。没有人会和他说话或是拦住他。无人可认,便无事可记。

  “吃饭了!”一个秃头的戒护人员说。

  “是的,傅立克先生。”一位病患答道。

  几个脱队者跟了上来,成列的病患沿着墙壁站着。

  “a病房!列队!”那名戒护人员大喊。

  到目前为止他还算安全。

  队伍像条巨大的蜈蚣沿着大厅前进,亚伦一直望着自己的脚,同时往一条千呎深的地道阶梯走下去,然后才让自己瞥往两旁。大走廊上沿路的蒸汽管与瓦斯管也一起挤进了队伍中。响亮的蒸汽气流声和机器的叮当声令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怀疑这条通道不太安全。如果头上哪根管子受不了高压而爆炸,通道里的每个人都会被烤焦。墙上的涂鸦就会成为他们没做感恩祷告就死亡的最后遗嘱。他的手掌在大腿上拍打,半拖着脚步走在送葬队里。

  当他们成列进入餐厅时,亚伦听到自己心里的疑问。他是在什么样的病房里呢?为什么?他们知道他是谁吗?从那句“小疯子”的玩笑话看来,他猜想他们应该知道。他必须保持清醒。他绝不能因为恐惧而入睡。他需要接触阿瑟、雷根以及其他人,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和应变的措施。由于混乱时期通常是内在人格爆发的前奏,他感觉到体内的战争就快要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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