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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出于社会上的某些原故,他们两个都给转移到海星号另外一个更加严密控制的地区。罗伯特先搬过去。他从长期休眠中刚一醒来,就患了严重的抑郁症,怎么也挺不过来,大概四个月前就不幸病故……伽利略没事儿,虽然还有反社会行为,但身体挺好……”

  听到罗伯特的死讯,尼柯尔非常伤心。“可怜的尼基,”她马上就想到了外孙女,“她还没有机会了解父亲呢……还有艾莉,你的婚姻并不如你所希望的……”

  她静静地坐着,头脑里一直在回忆有关罗伯特·特纳的情况。“你是一个难于理解的人,”尼柯尔想,“才华横溢,对工作兢兢业业,但作为一个人,机能却是相当不全。也许你身体的某些重要部分早就死了……在一个叫做地球的行星上的德克萨斯州法院里就死了。”

  尼柯尔摇了摇头,“我猜想,”她对鹰人说,“我花在挽救凯蒂和罗伯特身上的精力全都白费了。”

  “并不完全如此,”鹰人直截了当的回答说,“当时对你非常重要。”

  尼柯尔看着她的异类同事,笑了。是啊,我无所不知的朋友,她想着,叹了一口气。“我得承认,回到你们身边我很开心……你自己也许没有生命,但你当然对生物了如指掌。”

  “让我扶你回床上去,”鹰人说,“你头一回起床,呆得够长了。”

  尼柯尔很为自己高兴,她终于可以一口气沿着屋子四周走上一圈了。

  “太棒了,”鹰人走到她身边说,“你的进步真了不起。我们可没料到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走路了”

  “我现在太想喝水了,”她微笑着说,“这把老骨头流了好多汗哪。”

  鹰人从桌子上端来一杯水。等喝完水,尼柯尔才回头对异类朋友说,“现在你还要坚持自己的意见吗?”她说,“你那边箱子里有镜子,有可换洗的衣服吗?”

  “有啊,”鹰人答道,“我还带来了你要的化妆品……但我得先检查一下,看看这样活动你的心脏是否承受得了。”他拿起一个小小的黑色器械放到她面前,观察小屏幕上出现的一些符号。“很好,”他说,“不,非常出色……毫无异常。说明在你这种年纪,心脏工作情况很好。”

  “我可以看看吗?”尼柯尔指着那个显示器问道。鹰人就递给了她。“我想,”她说,“这玩意儿接受我身体内部传来的讯号……可屏幕上那些波形曲线和奇奇怪怪的符号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你的体内有一千多个微型探测器,多半在心脏地区。它们不但测量你心脏和其他器官的活动状况,而且还要调节诸如血液循环,氧气输送等重要参数。有的探测器甚至代替通常的生物作用……你在屏幕上看到的是你练习走路时的资料总结,是由你体内的加工器压缩并输送进来的。”

  尼柯尔皱了皱眉头,“或许我不该问,不管怎么说,一想到自己身子里有那么多电子垃圾,总不是那么舒服。”

  “那些探测器可并不真是电子元件,”鹰人答道,“至少不是你们人类使用的那种字眼。在你这种生命时期,可是非常必要的。要不是有它们在你体内,你一天也活不了……”

  尼柯尔呆呆地望着鹰人。“干嘛不让我死了算了?”她问道,“还需要我作什么,才能说明你们的目的呢?我还需要发挥什么作用吗?”

  “也许吧,”庸人答道,“但也许是我们认为你希望再见见家人和朋友。”

  “真难相信,”尼柯尔说,“我的愿望在你们的阶层系统观念中竟然起着如此重要的作用?”

  鹰人没有回答。他走到放在桌子边地上的箱子跟前,取出一面镜子,一块湿布,一件朴素的衣裙和一个化妆盒。

  尼柯尔脱下身上的白色长睡袍,用湿布擦遍全身,穿上衣裙。鹰人递给她镜子时,她长长吸了一口气。“我可说不准是不是已经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她苦笑着说。

  如果不是事先有思想准备,尼柯尔真认不出镜子中的那张脸。在她看来,自己的脸像是用口袋和皱纹拼成的千家衣。所有的毛发,包括眉毛,睫毛,全都灰白了。尼柯尔的第一冲动是想放声大哭,但她顽强地克制自己,把泪水咽了下去。“我的天哪,”她想,“我这么老啦……这真是我吗?”

  她凭着记忆,在镜子里寻找当年那个可爱的年轻妇女的模样,她从星星点点的地方,看到一度被认为是美丽面庞的轮廓,但眼睛要看得到才成啊。尼柯尔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段小插曲,真是痛心疾首。那时她才十多岁,跟父亲在住家附近的乡间小道上散步,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尼柯尔问爸爸要不要走到路的另外一边,好躲过老人。

  “干嘛要躲?”爸爸问道。

  “因为我不想靠得太近看到她,”尼柯尔说,“她又老又丑……会把我吓得发抖。”

  “有一天你也会老的,”爸爸回答说,没有走到路的另一边去。

  “现在我又老又丑了,”尼柯尔想,“我甚至让自己吓得发抖。”她把镜子还给鹰人,“你提醒过我,”她愁眉苦脸地说,“也许我该听你的。”

  “你当然会大为震惊哪,”鹰人说,“你已经有十六年没见过自己了。许多人哪怕一天天看着自己衰老也受不了哩。”他把化妆品袋子朝她的方向递了过来。

  “不,谢谢,”尼柯尔失望地说,拒绝去接那个袋子。“毫无希望了,哪怕米开朗基诺在世,也没法收拾这张脸啦。”

  “随便你,”鹰人说,“我原先以为在客人来看你之前,你会要化化妆呢。”

  “客人!”尼柯尔又惊又喜,叫了起来。“有人要来看我了……是谁呀?”她连忙伸手去抓镜子和化妆品。

  “我认为应当放到最后,让你惊喜一下,”鹰人说,“你的客人再过几分钟就要来了。”

  尼柯尔抹了点口红,扑了点粉,梳了梳灰白头发,又站起来拔了几根眉毛。打扮完毕,又照了照镜子,觉得很不满意。“我尽力了。”她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鹰人说。

  几分钟之后,鹰人打开屋子的另外一道门,走了出去,带回来一位八爪蜘蛛。

  还在屋子的另外一头,尼柯尔就看到八爪蜘蛛头上喷发出来的海军蓝色光带。

  “你好,尼柯尔,感觉怎么样了?”八爪蜘蛛说。

  “蓝医生!”尼柯尔激动得大喊起来。

  蓝医生把显示器举到尼柯尔面前。“在你搬到其他地方之前,我都会在这儿陪你,”八爪蜘蛛医生说。“鹰人眼下有其他任务。”

  小小屏幕上闪现出许多光带。“我搞不懂,”尼柯尔看着倒放的显示器说。“鹰人用这个仪器的时候,屏幕上显示的全是波形曲线和一些有趣的符号。”

  “那是他们的特殊技术语言,”蓝医生说,“那种语言特别有效,比我们的色彩语言好多了……当然,我却半点都不懂……这个仪器实际上是多种语言的,里边甚至还有英语模式。”

  “那么,我不在场的时候,你跟鹰人怎么交谈呢?”尼柯尔问道。

  “我们都用色彩语言,”蓝医生回答说,“光带从他额头左边转到右边。”

  “开玩笑,”尼柯尔说,竭力想象鹰人额头上光带滚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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