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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救赎是牧师的事,我们这些教书匠只负责头脑。你来了我很高兴。”

  “谢谢你的邀请。卢西塔尼亚简直找不到人愿意和我说话,我只好用最笨的威胁策略了。”

  塞费罗明白了,眼前这个代言人知道修会的邀请来自他的威胁。阿迈兄弟决心让对话走上愉快的路子。“请吧。你真的认识圣安吉罗?是你替他代言的?”

  安德朝院墙上蔓生的野草比画了一下:“他一定喜欢你园子的这种天然风格,那时他常常惹得红衣主教阿奎那生气。我敢说,看到你这个糟糕的院子,佩雷格里诺主教的鼻子一准会气歪。”

  堂·克里斯托挤挤眼。“你对我们的机密知道得太多了。如果我们帮你找到你需要的答案,你会不会拍马就走,留下我们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这种希望总是有的。自从当上代言人后,我住得最久的地方就是特隆海姆的雷克雅未克,一年半。”

  “希望你在这里也能继续保持这种不拖泥带水的作风。这个要求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安抚那些长袍质地比我贵重的人士的心灵。”

  为了安抚主教大人的心灵,安德只能做出一个保证:“我只能这么说,一旦我找到一个可以安顿下来的地方,我就会放弃代言人的身份,成为一个勤勤恳恳的公民。”

  “如果你所说的地方是这里,那就是说,你必须改变信仰成为天主教徒。”

  “圣安吉罗多年前就让我做出了承诺,如果我要信仰什么宗教,一定要入他这一门。”

  “我怎么觉得这种做法不像出自真心的信仰?”

  “因为我的确没有什么宗教信仰。”

  塞费罗像知道底细一样大笑起来,接着执意要先带领安德参观修会和学校,然后再回答他的问题。安德并不介意,他也想看看圣安吉罗死后这么多世纪以来,他的理念发生了什么变化。学校看上去不错,教育水准很高。参观结束后天已经黑了,塞费罗领着他重新回到修会,来到他和他的妻子——也就是阿拉多娜——的小房间。

  堂娜·克里斯蒂在房间里,正通过放在两张床之间的终端指导学生做语法练习。安德和克里斯托耐心等着,直到她结束工作才跟她打招呼。

  塞费罗介绍完安德鲁后道:“他好像不太喜欢称呼我堂·克里斯托。”

  “主教也一样。”他妻子说,“我的会名是Detestai o Pecado e Fazei o Direito。”安德在心中翻译,“憎恨罪孽,行为正直。”“我丈夫的名字简称起来挺可爱:Amai,阿迈,意思是‘爱你’。可我呢,对朋友大喝一声:Oi!Detestai!你能想象吗?”三个人都笑了。“爱与憎恨,这就是我们俩,丈夫和妻子。你打算怎么称呼我?如果克里斯蒂这个名字你觉得太神圣的话。”

  安德望着她的脸。这张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皱纹,一个比他尖刻的人或许会觉得她是个老太婆,但她的笑容很美,眼睛里生气勃勃,让人觉得她比实际岁数年轻得多,甚至比安德还要年轻。“我本想直接管你叫Beleza,但你丈夫恐怕会觉得我不规矩。”

  “才不呢,他会叫我Beladona。你瞧,一点点变化就把美人变成了毒药,真可气。你说呢,堂·克里斯托?”

  “让你保持谦卑是我的职责。”

  “而我的职责就是让你保持贞洁。”

  安德不由自主地望望那两张分开的床。

  “哈,又一个对我们禁欲式的婚姻生活产生兴趣的人。”塞费罗说道。

  “这倒不是。”安德说,“可我记得圣安吉罗鼓励夫妇共享一张婚床。”

  “要这样做,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阿拉多娜说,“一个晚上睡,另一个白天睡。”

  “圣安吉罗的教导应该遵守,但修会教友们也应该根据各自的情况做出相应调整。”塞费罗解释道,“我相信,有些老友能做到夫妻同眠,同时克制自己的欲望。但我妻子还很漂亮,我的欲望又太强了一点。”

  “这正是圣安吉罗的用意所在。他说,婚床是考验我们对真理的爱的地方。他希望修会的每一位男女教友都能繁殖后代,同时传授知识。”

  “如果我们那么做,”塞费罗说,“我们就只好离开修会了。”

  “这个道理我们敬爱的圣安吉罗没弄明白,因为他那个时代里修会还没有成型。”阿拉多娜说,“修会就是我们的家,离开它就像离婚一样痛苦。一旦扎下根来,你就不可能随随便便再拔起植物。所以我们只好分开睡,继续留在我们心爱的修会中。我们觉得这样挺好。”

  她是那么满足。安德忽然觉得自己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双眼。她发现了,有点发窘,转开了视线。“请别为我们难过,代言人安德鲁,我们的幸福远远超过痛苦。”

  “你误会了。”安德说,“我的眼泪不是因为同情而流,而是被你们的美好生活感动了。”

  “不会吧。”塞费罗说,“连独身禁欲的神父们都觉得我们婚姻中的禁欲是……说得好听点,古怪的。”

  “我不这么想。”安德说。一时间,他想告诉他们自己和华伦蒂的情谊,既像夫妻一样持久、亲密,却又像兄妹一样纯洁无瑕。可一想到她,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他在塞费罗床上坐下,脸埋在手掌中。

  “你怎么了?”阿拉多娜关切地问道。塞费罗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安德抬起头来,尽力摆脱对华伦蒂的思念。“恐怕这趟旅行对我的打击太大了。我告别了多年来和我一块儿旅行的姐姐,她在雷克雅未克结婚成家了。对我来说才离开她一个多星期,可我真太想她了。看了你们俩——”

  “你是说你一直独身,没有成家?”塞费罗轻声问道。

  “现在又成了鳏夫。”

  安德并不觉得用这个词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简在他耳中悄声道:“这样做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安德?我承认这一招对我来说太深奥了些。”

  当然,这根本不是任何计划的一部分。安德有点吃惊:自己现在竟如此容易丧失自我控制能力。昨晚在希贝拉家里,他是别人的主心骨,而今天,面对这两位教友,他的表现就像昨晚的科尤拉和格雷戈。

  “你到这里来是想寻找某些问题的答案。”塞费罗说,“但是我看,你真正想解答的问题比你自己知道的更多。”

  “你一定觉得非常孤独。”阿拉多娜说,“你姐姐已经找到了归宿,你一定也希望找到自己的归宿,是这样吗?”

  “我不这么想。”安德说,“恐怕我太滥用你们的友善之心了,像你们这样没有神职的教友没有听取别人忏悔的义务。”

  阿拉多娜爽朗地笑起来。“这个嘛,随便哪个天主教徒都可以听取异教徒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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