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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其实,吉尔不过是教了史密斯一些社会习俗而已。现在他上桌吃饭,自己穿衣(朱巴尔觉得他是自己穿的,为此还写了条备忘录,提醒自己问问吉尔她是否仍在帮他),适应了家里不成文的习惯,遇到新情况就“瞧瞧其他猴子是咋办的”。史密斯在桌上吃第一顿饭的时候,刚开始只拿了把勺子,连肉也是吉尔帮他切的。但饭还没吃完,他已经试着像其他人一样吃喝了。下一顿饭时,史密斯的举止已经完全是吉尔的翻版,就连多余的小动作也一丝不苟地照搬过来。

  朱巴尔发现,史密斯已经学会了以电子扫描的速度阅读,而且每个字似乎都过目不忘。但这一点仍然没能诱惑朱巴尔·哈肖,他并没有把史密斯变成一个“项目”,为他设立什么控制、标准和进步曲线之类。哈肖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并且依靠学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由此形成了一种自大的谦卑态度;既然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衡量什么,他也就不觉得有必要去设立什么“标准”了。

  哈肖很乐意观看这个独一无二的动物发展成一个仿真人类,但这种乐趣并没能给他带来快乐。

  像秘书长道格拉斯一样,他也在等着头顶那块大石头掉下来。

  哈肖以为别人会对自己采取行动,于是迫不得已地采取了行动,结果偏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这让他很是恼火。该死,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拖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穿过了整个乡下,联邦警察不会蠢到连他们的踪迹也找不到吧?又或者他们一直在跟踪她?——现在正监视着他的家?这个想法令他怒火中烧;政府竟敢侦察他的家、他的城堡,这就好像信件被人拆阅一样可恶。

  他们没准儿正那么干呢!政府!四分之三的寄生虫,外加四分之一拙手笨脚的蠢蛋。是的,哈肖承认,作为社会性的动物,人是无法避开政府的,就好像人躲不开自己的内脏一样。但总不能因为邪恶不可避免就把它称为“善”吧。他希望政府滚一边去,滚得远远的。

  或许当局知道史密斯在哪儿,并且选择了不动声色。这有可能,甚至是很有可能。

  假如果真如此,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他又能让自己的“炸弹”随时待命多长时间?

  还有,那个该死的二愣子本·卡克斯顿究竟在哪儿?

  吉尔·博德曼把他从精神上的无所事事状态中拉了出来,“朱巴尔?”

  “呃?哦,是你啊,亮眼睛丫头。抱歉,我在思考。坐下。喝一杯?”

  “唔,不了,谢谢,朱巴尔。我很担心。”

  “正常现象。刚才你那个燕式跳水可了不得,再给咱们来一次,如何?”

  吉尔咬着嘴唇,看上去像只有二十岁。“朱巴尔!请听我说!我担心得要命。”

  他叹口气,“要是这么着,先把水擦干吧。风太凉了。”

  “我挺暖和。嗯,朱巴尔,我把迈克留在这儿,你看行吗?”

  哈肖眨眨眼,“当然。姑娘们会照顾他的,他一点都不麻烦。你要走?”

  她没有看对方的眼睛,“是的。”

  “呣……这里随时欢迎你。但只要你愿意,也可以随时离开。”

  “啊?可是,朱巴尔——我不愿意离开!”

  “那就别走。”

  “可我必须走!”

  “回放一遍,我没听明白。”

  “你不明白吗,朱巴尔?我喜欢这儿——你对我们真太好了!但我不能留下。本音信全无,我必须去找他。”

  哈肖吐出个相当世俗的词,然后加上一句:“你打算怎么找?”

  她皱起眉头,“我不知道。可本失踪了,我怎么能成天就这么躺着,还到处闲荡、游泳什么的?”

  “吉尔,本是个大小伙子了。你又不是他妈,也不是他老婆。你没有任何义务去找他,对吧?”

  吉尔的一只脚趾在草地上扭动着。“对,”她承认,“我不是本的什么人。我只知道……我只知道要是我失踪了……本会来找我——直到找着为止。所以我必须去找他!”

  朱巴尔低声咒骂起来。不知哪个神仙该对人类的疯狂负责,不过管他是谁,朱巴尔一样要诅咒他。过了一会儿,他问吉尔:“好吧,咱们还是来点逻辑吧。你打算雇侦探吗?”

  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猜干这种事儿大概要的。唔,我从没雇过侦探。很贵吗?”

  “相当贵。”

  吉尔咽口唾沫,“他们会不会接受,呃,每月分期付款呢?”

  “这一行的规矩是先钱后货。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孩子。我提起这个不过是为了打消你的念头。我已经雇了最棒的侦探去找本——所以你没必要把未来典当给二流货色。”

  “你从没跟我提过!”

  “没必要。”

  “可是——朱巴尔,他们有什么发现?”

  “一无所获,”他承认,“所以才没必要告诉你,免得让你更难受。”朱巴尔的脸沉了下来,“我原来以为是你过虑了。我也跟他的助手,那个叫基尔加伦的小子一样,以为他去追踪什么新闻,等故事到手自然会回来。”哈肖说着叹了口气,“现在,我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基尔加伦那个榆木脑袋还真收到过一封信,告诉他本要离开一段时间;我的人瞧见了,他偷偷拍了照,然后查过。那东西不是伪造的。”

  吉尔一脸迷惑,“本干吗不给我也留个口信呢?这不是他的风格——本一向都很体贴的。”

  朱巴尔压下一声呻吟,“用用你的脑子吧,吉尔。难道盒子上写着香烟,里头就一定有烟吗?你是星期五到这儿的;信上的这组代码显示它来自费城——佩奥利车站停机坪——时间是头一天早晨十点半,10:30 a.m.星期四。它被立刻发送、接收;本的办公室里有一台专用的电传机。好吧,你来告诉我,本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却非要往自己的办公室发电传——而且是在工作时间?”

  “怎么会?我觉得他不可能这么干。至少我不会这么干。电话才是大家通常——”

  “你不是本。我可以想出一打理由来,向你解释一个干本这一行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避免别人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为了保证在电话公司的档案里留下记录好作为证据、为了发送延迟的信息……可能的理由太多了。基尔加伦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再说,既然本花钱在办公室里装上了电传机,就说明他会用到这东西。

  “这条电传在星期四早上十点三十四分把本定位在了佩奥利车站停机坪。”朱巴尔继续说道,“不过,吉尔,电传不是从那儿发出的。”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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