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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我们一遍遍地解释我们攻击他们有多简单,他们攻击我们有多难。这一点也不夸张,从地球发射导弹到月球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从地球驻留轨道上发射会简单些——但费用昂贵。他们对付我们的最可行的方案就是从飞船上轰炸我们。

  我们指出了这一点,并问他们想用多少百万美元来建造轰炸我们的飞船?我们什么都没做,地球却要打击我们,这样做值得吗?他们已损失了七艘最大最好的战舰——难道他们想损失十四艘?如果这样,我们用来对付他们那艘指挥舰“和平女神”号的秘密武器正等着他们呢。

  其实我们在吹牛,不过是建立在精确计算之上的吹牛——迈克算出在地球获得有关“和平女神”、号准确消息的可能性低于千分之一。还有,傲慢的联合国肯定猜不到他们的犯人矿工把他们的工具改装成了太空武器。联合国虽有二百多艘太空飞船,却没有多少飞船可以冒险,这些飞船中九成是像“云雀”号一样的轨道飞船,如果要让它飞上月球,只有卸下一切可能卸下的零件,什么都不带。

  谁都不会随意建造飞船——那太昂贵了。联合国有六艘巡洋舰,只需换下弹头,装上额外油箱,无需登陆月球就能轰炸我们。还有几艘飞船可以改造成“云雀”号的类型。还有一些运送罪犯的人想给尸体涂防腐剂,作为政党的一个先例。但《月球真理报》指出亚当是个忠诚的保守主义者,肯定不赞赏这种野蛮的特例。所以这个不知名的士兵或公民或公民兼士兵,和其他尸体一样被处理掉了。

  我不得不在这里说一件我本来不愿意说的事。怀娥没有受伤,只是有些筋疲力尽罢了。但柳德米拉却永远不会回来了。这事我并不知道——我很高兴我不知道——但是,在博恩·马尔歇对面的斜坡脚下,横躺着许多尸体,而她,正是其中的一具。一颗子弹射中了她可爱的胸脯。带血的菜刀还在手里——我想她一定已经让那帮地球兵付出了代价。

  斯图没有给我打电话,他亲自到政府综合大楼来通知我,然后和我一起回去。斯图很好找,战争一结束,他就回到鸿运饭店开始编他的那本特殊的密码簿。姆姆找到了他,他表示愿意暂时中断工作来找我。

  我必须回家了,好和大家一起放声大哭——在我和迈克启动“磐石行动”前,没人找到过我。我们到家时,斯图不想进去,好像不理解我们的行为。安娜出来把他拖了进去,他很受欢迎,大家都需要他。许多邻居开始哭泣,来的人并不像以前那么多——那天很多家庭都在悲恸大哭,我们只是其中的一个。

  不能这样下去——不能。我必须工作。在和米拉吻别时我仔细地看了看她。她躺在房间里,看上去好像只是是睡着了。在回去工作之前,我和我所爱的家人们在一起待了一会儿。直到那天我才意识到姆姆老了。当然,她见过许多死亡,甚至是她自己子孙后代的死亡。但小米拉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柳德米拉很特别,她是姆姆的外孙女,事实上几乎是女儿。正是因为姆姆,她才会成为例外中的例外,进入我们这个家庭,成为一个妻子。她和姆姆,是我们家最年轻和最年长的妻子。

  睡像许多月球人一样,我们保存死者的尸体。幸运的是,我们把野蛮的埋葬制度留在了古老的地球上。我们的方法更好一些。戴维斯家族不愿把米拉放在我们农场隧道中。不,它进入了我们的温室隧道,那里有玫瑰、黄水仙、牡丹,还有嗡嗡唱歌的蜜蜂。听说第一任丈夫布莱克·杰克·戴维斯就在哪儿,许多年的花期后,他的原子仍留在那儿。

  一个快乐的地方,一个美丽的地方。

  星期五来临了,地球方面仍没有消息。他们似乎不愿相信我们摧毁了七艘飞船和两个团(联合国甚至不能确定战争已经发生了),他们坚持认为我们不可能轰炸地球,哪怕我们干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他们仍称其为“恐吓”。我们给地球更多的时间考虑。

  斯图为没有收到密码信息的答复而担心。密码是通过月球之家公司的商业交易人转到苏黎世的代理处,并从那里转到斯图在巴黎的经纪人手里的。这个经纪人用秘密渠道找到了张博士,并安排了一条秘密联系通道。我曾和张博士谈过一次,后来斯图也跟他谈过。斯图向张博士说明对中国的轰炸是在轰炸北美十小时后。当对北美的轰炸发生之后,如果中国反应迅速,还是可以避免遭到轰炸。斯图请张博士对中国的目标选定提些建议,这些地方是否像我们所认为的那样荒芜。

  斯图焦躁不安——他对他和张博士建立的类似合作的关系抱有很大希望。我却没抱什么希望。我惟一能确定的事就是张博士自己不会坐在目标上。

  我也担心,我担心迈克。当然,迈克曾多次发射弹射舱入轨,但从没同时发射多枚。现在他要发射上百枚,并保证在一秒中内同时发射二十九枚,击中二十九个目标。

  还不止这些——他有许多备用弹射舱,可以在第一次发射后的几分钟到三小时瞄准并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六次发射……

  几大维和强国和一些小国都有反导弹防御系统,其中以北美的防御系统最为完善。但即便是联合国,对各国防御系统也可能不清楚。所有进攻武器都由维和部队控制,但防御武器却是每个国家自己的秘密事务。关于这方面有许多猜测,有的说印度没有拦截导弹,也有的认为北美能够成功截击导弹,因为北美曾在上世纪的水上鱼雷战中出色的阻击了洲际导弹。

  我们的大多数袭击北美的弹射舱都有可能成功地抵达目标,原因很简单,我们的目标完全不值得北美花力气保护。但他们不会让我们袭击长岛和北纬42度30分西经87的目标——密歇根湖以及芝加哥、大瀑布城和密尔瓦基形成的三角中心。强大的引力使截击相当困难,而且花费昂贵。他们只能在值得保护的地方使用拦截导弹。

  我们不能让他们成功阻击我们的袭击。一些弹射器备有更多后备舱。带氢弹头的拦截导弹会对岩石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连迈克也不知道——数据不足。迈克认为拦截导弹是由导向雷达控制的——但导向雷达会在什么距离上激活导弹拦截目标?当然,激活点太近会使外覆钢铁的岩石在百万分之一秒内变成炽热气体。但是,拦截导弹的设计用途是拦截氢弹,而几吨石头和线路易出毛病的氢弹的差别太大了。可以破坏氢弹的拦截导弹如果遇上岩石,也许只会把后者推得偏离预定目标,却无法完全破坏它。我们要向他们证明,即便他们用光了昂贵的拦截导弹,(造价百万美元?千万美元?)我们依然能长时间地发射便宜的岩石导弹。如果第一次不能证明这一点,那么,等到地球自转再一次使北美面向我们时,我们将继续轰炸第一次没有射中的目标——我们有后备石块,都已经掷进太空,第二次不行就来第三次,只需要轻轻推它一下,调校方位就行。

  如果地球三次自转后,我们的三次轰炸都不成功,我们仍有我们的大尝试。每个地球人都知道,并且到最后他们的报道也一个大大的号,就站在上面等着。以后我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

  理查生天文台的反射器使用无线电设备播放特别电视节目,我认为月球人大多在家、酒吧或者在老圆顶——还有少数人选择穿着增压服待在月球表面,用肉眼观看。在陆军准将布罗迪法官的坚持下,我们匆忙在弹射器附近装上天线,这样钻工在待命室就能收看节目。其他地方也许没有一个士兵坚守岗位,都看大场面去了。(武装部队那段时期本来一直处于蓝色警戒状态。)

  议会在新剧院召开非正式会议,整个地球被显示在大屏幕上。一些重要人物如教授、斯图、沃尔夫冈等在政府综合大楼的前监守长官办公室观看小屏幕。我有一部分时间和他们在一起,进进出出,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紧张,拿着一块三明治但又忘记吃了。大部分时间我把自己和迈克锁在政府综合大楼下层,心情怎么也不能平静。

  早上八点,迈克说:“曼,我最亲密的老朋友,我想跟你说件事,希望不会冒犯你。”

  “哦,当然,你什么时候担心过冒犯我?”

  “一直,曼,自从我知道你会被冒犯就一直很小心。现在离弹射舱命中目标还有3.57×10毫秒……这是我在有限时间内所要解决的最复杂的问题。不管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话,我总要竭尽全力——也许比你想像的要多——需要几百万微秒,尽我最大努力去分析你的话并作出正确的回答。”

  “你的意思是‘别打扰我,我很忙’。”

  “曼,我想做得让你挑不出毛病来。”

  “我正在扫描。哦——好的,我可以上教授那里去。”

  “想去就去吧。但请你千万待在我能联系到你的地方——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最后这句是胡说,我们都知道。迈克的意思是:我也很紧张,希望你能陪我——但你不用讲话。

  “好的,迈克。我用电话随时和你联系。我会拨电话给MYCROFTXXX,但我不会说话,所以你也不用回答。”

  “谢谢你,我最好的朋友,向你致以深切的谢意。”

  “再见。”

  我上去了,但一点也不想跟别人在一起。于是我穿上增压服,找了一根很长的电话线,一头和头盔联在一起,绕在手臂上,向月表走去。在气密闸门外的电话亭有一个服务电话,我走进去,拨了迈克的号码。走出来后,我站在电话亭的阴影处,望着地球。

  新月已过三天多了,明亮的月亮雍容华丽,像往常一样悬挂在西部的半空中。太阳正滑下西边的地平线,它的余辉笼罩着地球,我戴上遮阳眼罩还是没法看清。于是我回到电话亭后,从那里看被太阳笼罩着的地球好多了。太阳从非洲升起,在陆地上形成斑斑点点,令人眼花缭乱。挺不错的景色。只是南极的白色太刺眼,被月光笼罩的北美看不清楚。

  我转过头,拿起望远镜——蔡司高倍望远镜,是监守长官以前用的,性能极好。

  北美像一幅阴森森的地图般在我眼前展开。没有云层遮挡,我能够看到城市,像一个个发光点,这真有些不寻常。

  8点37分一8点50分——迈克开始倒计时。这件事不费他的精力,自动程序早就提前编制好了。

  8点51分——8点52分——8点53分……一分钟——59秒——58秒——57秒……半分钟——29——28——27……10秒——9——8——7——6——5——4——3——2——1——钻石般的光芒瞬间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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