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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胆小鬼!”他不以为然地回答道。“这个房间有隔音设备。我只是要肯定一下他能干好。罗伦佐,你的火星话怎么样?能讲吗?”

  我立刻用刺耳的多音节火星语作了回答,那句话的大致含义是“正当行为要求我们中的一个离开!”但含义还不止这些,因为这是一种挑战,其真正意思往往是通知某人说:那家伙完蛋了。

  我料定他听不懂,因为他咧嘴笑着答道:“我得把这件事交给你了。罗伦佐,太好了。”

  但是塔克听懂了我的话。他拉住克立夫敦的胳膊说:“比尔,我叫你住嘴。你在我的飞船上,这就是命令。从现在起,每秒钟都得假戏真唱,明白吗?”

  塔克又补充说:“注意他的活,比尔。你知道,我们商定过要这么干的,否则会有人走漏风声。”

  克立夫敦瞥了他一眼,然后耸了耸肩说:“好了,好了。我只不过是检查一下。说到底,这是我动出来的脑筋。”他对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好,彭福特先生。见到你回来很高兴。”

  他在“先生”一词上的语气略微加重了些,但是我答道:“回来就好,比尔。下船以前,有什么特别的事要我知道吗?”

  “我想没有。仪式完毕以后,要在哥达德市举行记者招待会。”我看得出他在观察我,看我有什么反应。

  我点了点头说:“很好。”

  培克赶紧说:“喂,怎么回事?有必要这样安排吗?你批准了?”

  “我本来在船长紧张不安之前要说,”科普斯曼转向克立夫敦,接着说,“这件事由我自己来办,让我对记者们说首领在仪式以后患了干喉炎——或者我们规定让他们事先把问题提上来,在仪式进行过程中,我把回答先替池写好。由于近看时,他的相貌和声音跟首领也非常像一个人,所以我说不妨冒个险。怎么样?彭福特先生?你觉得对付得了吗?”

  “我看这不会有什么问题,比尔。”我在想,要是我瞒得过火星人而不露破绽,我就能对付一批地球上去的新闻记者。即兴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一点儿也不难,只要他们听。我现在已经熟练掌握了彭福特平时说话的腔调,至少对他的想法和态度已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我用不着说得十分具体。

  但是,克立夫敦看来还有顾虑。他刚要开口,飞船扩音器嘟嘟嘟地响了:“请船长来控制室。还有4分钟。”

  塔克立即说道:“这事就由你们决定吧!我得把飞船引入轨道——上面除了年轻的爱帕斯坦,没有别人,我得马上去。”他说着便匆匆朝门口走去。

  科普斯曼喊道,“嗨,船长!我还有话跟你说……”他也出了门,连声再见也没跟我们说,便随着塔克走了。

  罗杰·克立夫敦关上了科普斯曼打开的门,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说:“你要冒险开记者招待会吗?”

  “这由你决定。我想干的。”

  “哦,……那我也倾向于冒一次险。如果我们采用书面提问方式的话,就可以考虑。但是在你回答之前,我要亲自将比尔的答案检查一遍。”“很好。”我补充说:“要是你能想办法提前十几分钟通知我,我想不会有问题。我看文件非常快。”

  他打量着我。“我很相信你干得了——首领。那好,仪式一结束,我就让彭尼把答案塞给你,然后你可以借口去盥洗室,等记熟了再出来。”“这办法看来能行。“我想也是。啊,我要说,见到你宽心多了。还有什么事要我做?”

  “我想没有了。对了,还有一件事。他,有消息吗?”

  “嗯,说不上。既有又没有。他还在哥达德市,这一点我们能肯定。还没有把他弄出火星,甚至还没有到农村。他们想这么干也不行,我们封锁了他们。”

  “哦?哥达德市并不是个大地方,对吗?不会超过十万平方吧!去那里难吗?”

  “难就难在我们不敢承认你——我说是他——失踪这件事。一等我们把‘接纳’这玩意儿作为新闻报道发出去,我们就把你藏起来,然后宣布你被绑架了,好像这事刚刚发生似的,让他们挨家挨户去搜查这个城市。城市当局都是我们的对手任命的人,但是在仪式之后,他们只好合作。因为他们一定得急着让彭福特先生露面,否则卡格拉尔族的人就会对他们群起而攻之,甚至会当着他们的面把整个城市砸个稀巴烂。”

  “哦……我还在学火星人的心理和习惯呢!”

  “我们不是都在学吗?”

  “是啊,……你怎么会认为彭福特还活着?干脆把他杀掉,他们不是就更能达到目的,而又少担风险了吗?”我局促不安地想着,一个残暴成性的人,要杀掉个把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绑架到底为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跟火星人崇尚‘仪式’神圣(他用了个人星词)密切相关。在火星人看来,死亡是惩罚不尽义务的‘唯一宽恕’。要是就这样杀了他,火星人便会在他死后追认他是‘卡’族族人。然后,整个宗族,也许火星上所有宗族都会群起而为他报仇。至于整个地球人是不是会灭绝,他们毫不在乎。这就是为什么我敢肯定,我们的对手决不会杀彭福特的道理。”他说完,皱起眉头又说,“火星人对这类事的反应说不上是好是坏,反正已成为本能,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无比聪明,其实他们尽干蠢事。有时,我恨自己远离开英格兰。”

  汽笛报警声打断了我们的讨论,迫使我们赶回各自的液压舱位。塔克把时间抓得很紧。

  当我们进入自由落体状态时,哥达德市派来的穿梭巡回火箭正等待着我们。我们五个人进入火箭,正好把舱位占满。这看来也是计划好的,因为驻外官员曾表示要上来接“我”,但是塔克打电报通知他,我们一行需要全部舱位,这才劝阻了他。

  在降落时,我想尽可能好好看看火星的表面,因为我只从“汤姆·潘恩号”的控制室里瞥见过它一眼。别人总以为我既然是演员,肯定已经多次到过那里,所以我不该表现出旅游者那种通常会有的好奇心。然而,我这次也没瞥见多少;穿梭忙着的宇航员直到摆平火箭,朝下滑翔时,才使我们有可能转过身来看见火星表面,而那时我又不得不忙着戴上氧气面罩。

  那恼人的火星画具几乎要了我们的命,我从没有机会去练习一下怎样戴这种面罩。塔克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也没有意识到这会成为问题。我曾在别的场合穿戴过宇宙服和水中呼吸器。我以为这类面罩都是大同小异,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彭福特喜爱的型号是日本三菱公司生产的“甜风”露嘴式,特点是直接向鼻孔加压——一个鼻夹、两个鼻孔插头,各连系一根软管,绕过耳际后延伸到颈部背面的增压装置。我承认,这是挺好的装备,只要用习惯了就好。因为你可以戴着它吃、喝,也可以说话。但我情愿让牙科医生把双手塞进我的嘴里,也不想戴这玩意儿。

  真正的困难和麻烦是你得有意识地控制紧扣嘴部后边的肌肉,不然你就会像开水壶那样嗤嗤地作响,因为这类装置会按不同压力自行操作。幸亏我们一戴上面罩,字航员就把压力调节到跟火星一样,这样我们至少有了20几分钟时间可以逐步适应。但是,我还是有一阵子觉得夹具浮升了起来,升到了那笨装置的上面。我只好暗暗说服自己:这玩意儿我戴过,早就习以为常了,就跟我每天刷牙一样,这才慢慢觉得有点儿习惯了。

  我们一路降落的一小时内,塔克在空中机场等候着穿梭结束的火箭。他确实做到了不让驻外官员跟我随便交谈,但还是不可能完全避而不见,因为我必须立刻进入那座火星城市,他把时间计算得紧凑而又紧凑,这样我至少不必应付其他地球人。这种谋划很有道理:我在火星人中间,反倒比我在地球同胞中间来得安全。这似乎有点怪,却又不怪。

  跑到火星上来,这才叫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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