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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我把那两个孩子推进计程车,对忠诚说:“看到那条小路了吗?我会把背对着你,你沿着那条小路跑。我不会追你的,我得看着这两个孩子。”

  密涅娃,我遇到了我永远无法理解的事情:奴隶的心思。忠诚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当我一字一句把话说完,他吓呆了。难道他没有提供好的服务?难道我想让他饿死?

  我放弃了。我把他送回中介公司,拿回我留在那里的押金。因为他的良好的服务,我还给了他小费。我和我的奴隶继续乘着计程车向空港驶去。

  事实证明我需要那些押金,以及我身上几乎所有的钱。为了让那两个孩子上我的飞船,我得向海关支付税款,尽管我手头有完备的销售凭单,不需要再付钱了。

  我总算把他们带上了船。一上船,我就让他们跪下来,把手放在他们头上,给了他们自由。他们看上去不相信发生的事,所以我解释道:“你们现在自由了。自由了,懂了吗?你们不再是奴隶了。我会签署你们的解放证书,你们可以去教区办公室登记。或者你们可以在这里吃晚餐,在船上睡一晚。明天飞船起飞前,我会把手头的钱都你们。又或者,如果愿意的话,你们可以待在船上,和我一起去瓦尔哈拉。那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比这里冷一些——但那里没有奴隶。”

  密涅娃,我不认为丽塔(当地口音听上去像‘伊塔’)或者乔(也叫乔西或乔斯)听懂了我说的没有奴隶制度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这和他们理解的事情完全不一样。但他们听说过星际飞船是什么,能乘星际飞船去一个新地方让他们心驰神往。就算我告诉他们到了那个地方后他们会被绞死,他们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而且,在他们心里,我还是他们的主人;虽说他们知道解放证书是什么,但这并没有改变他们的思维习惯。这就是旧式忠仆的特点:总是待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希望籍此挣得一点酬劳。

  但旅行不一样!他们一生里最远的旅行就是从位于那个行星北部的一个教区来到首都——他们被卖掉的地方。

  第二天早晨出了一点小问题。一个叫西蒙·利格里的注册奴隶代理商投诉了我,声称我对他造成了身体损害和精神伤害,还有多种违法行为。我让警察在飞船上的起居室里坐下,我给他倒了一杯饮料,然后让丽塔进来,脱下她漂亮的新衣服,让警察看了看她臀部的伤疤,完事后让她离开了。起身去拿销售凭单的时候,我碰巧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张一百布莱森的纸钞。

  那个警察对着销售凭单挥了挥手,说双方对于交易额没有疑问——但他要告诉利格里,他很幸运,无需面对买方因为他销售残次商品而提起的反诉……不,再一想,如果说他在我的飞船起飞之前没有找到我,事情会更简单一些。那一百布莱森纸钞没有了,警察也走了——下午时分,我们也走了。

  但是,密涅娃,我还是上当了;丽塔一点儿也不会做饭。

  从布莱斯德到瓦尔哈拉的路程很长,航行很困难。船长谢菲尔德很高兴能看人陪伴他。

  航行的第一个晚上发生了一件令人尴尬的小事,它是由前一晚开始的一个误会造成的,当时飞船还停在地面上。这艘飞船有一个舱室和两个高级客舱。船长通常自己驾驶飞船,他把客舱用来存放一些临时用品和小货物,所以客舱还没有准备好接待乘客。第一晚,他让那个已经自由的姑娘住他的舱室,他和她哥哥睡在起居室里的躺椅上。

  第二天,谢菲尔德打开客舱的门锁。他让那两个孩子把客舱打扫干净,他自己先去看看货舱还能腾出多少空间,再来告诉他们把客舱里的杂物搬到货舱去,并给那两个孩子一人分配一个房间。但后来他一直忙于安置货物、处理最后的报税,忘了这件事。起飞后他又在监控导航计算机。按照飞船上的时间,他一直忙到很晚。飞船终于进入了第一段n维空间飞行,他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他走进他的舱室,心里想着是先吃些东西,还是先洗个澡,或者两个都不做,直接睡觉。

  伊斯特丽塔在他的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等着他。

  他说:“丽塔,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用生硬的奴隶语言告诉他,她在他的床上干什么。在等他。她知道谢菲尔德船长大人为什么同意带他们走,知道他期望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她已经和她的哥哥商量过了,是哥哥让她这么做的。

  她还补充说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已经准备好了,渴望着这种事。

  亚伦·谢菲尔德对她说的前半部分还是相信的;后面的补充却显然是为了让他宽心而说的谎话。他以前见过被吓坏了的处女——不是很多,但也有几个。

  他没去理会她的恐惧。他说:“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婊子,把你的屁股从我床上挪开,滚回你的房间去。”

  这个自由的女人震惊不已,对发生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她生气了,觉得受了侮辱——然后她哭了起来。之前她感受到的那种莫名的恐惧被一种更糟的情绪淹没了:因为他拒绝了她提供的服务,而她认为这是自己欠他的,也是他想要的,她小小的自尊心被摧毁了。她哭泣着,眼泪滴到了他的枕头上。

  对于船长谢菲尔德来说,女人的眼泪总是能激起他强烈的性欲。他立即有了反应——他抓住她的脚脖子,把她拖下床,硬把她从他的舱室赶回她自己的客舱,把她锁在里面。然后他回到自己的舱室,采取了一些措施让自己平静下来,沉沉地睡去了。

  密涅娃,丽塔是个完美的女人。在我教会她怎样好好给自己洗个澡以后,她变得十分迷人:优美的身材,可爱的小脸和优雅的举止,雪白的牙齿,芳香的气息。但和她睡觉却不合规矩。所有“性爱”都是习俗,亲爱的;单纯的性交谈不上什么道德不道德,也用不着毫无意义地掩饰这种行为。“性爱”只是一种让人们共同感受快乐的方式。这是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逐步发展起来的生存机制,对于推动人类向前发展起到了非常复杂的作用。这种作用无处不在,繁衍功能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点。

  如果硬要判断性行为是否道德,其标准与那些用来判断人类日常行为道德与否的标准完全相同;其余所有关于性的规矩只是简单的习俗,与地区相关,而且存在时间较为短暂。性习俗的规矩比狗身上的跳蚤还多。这些规矩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是“上帝规定的”。我记得有一个地方规定,在私密场所性交是淫秽的、被禁止的、罪恶的——而在公共场所性交却是“怎么着都行”。我生长的那个社会对此的规定完全相反——但同样也是“上帝规定的”。我说不准哪种规矩更难遵守,但我希望上帝的心思别变来变去的,因为忽略这些规矩总是很危险。无知不成其为借口;有好几次,无知差点要了我的命。

  在拒绝丽塔的时候,我遵循的不是道德标准;我在遵循我自己的性规矩,这是通过几个世纪里不断地尝试、犯错误、得到教训而建立起来的规范:永远不要和依靠自己生存的女人上床,除非我和她结了婚,或是想和她结婚。这是与道德无关的经验之谈,取决于你周遭的环境,而且不适用于那些不依靠我的女人。这是另一个话题了。但这条规矩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适用的安全预防措施——保护我的安全措施……因为,和那个我跟你说过的来自波士顿的女士不同,很多女人都把性交当作正式的求婚。

  一时冲动让我陷入了一个困境。现在丽塔暂时依赖我;我不想和她结婚,把事情弄得更糟,我不欠她的。密涅娃,长命的人永远不该和短命的人结婚;这样对后者或者前者都不公平。

  然而,一旦你捡了一只流浪猫,并收养了它,你就不能丢弃它。你不允许自己这样做。那只猫的命运会影响你内心的平静。就算做到不失信于猫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你还是得这么做。我既然买下了这两个用解放证书也无法摆脱的孩子,我就必须计划他们的未来——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计划。他们就是流浪猫。

  第二天一“早”(飞船上的时间),船长谢菲尔德起床后打开丽塔的客舱,发现她在睡觉。他把她叫醒,让她起床,快点洗漱,然后准备三个人的早餐。吩咐完毕后,他去叫她哥哥,发现他的客舱是空的,他在船上的厨房里。“早晨好,乔。”

  这个自由的男人惊得跳了起来。“噢!早晨好,主人。”他急忙蹲下身子,跪了下来。

  “乔,正确的回答应该是:‘早晨好,船长。’在目前来说,这两个称呼都一样,因为我的确是这艘飞船的主人,也是船上每个人的领导。但当我们到了瓦尔哈拉、你们离开这艘船以后,你们就不会再有任何形式的主人了。没有,就像我昨天说的那样。现在叫我‘船长’。”

  “是的……船长。”他服从地说。

  “别鞠躬!你和我说话的时候要站直身子,看着我的眼睛,要显得自信和骄傲。对于命令的正确回答应该是‘遵命,船长’。你在这里干什么?”

  “嗯,我不知道——船长。”

  “我也不知填你在干什么。那些咖啡够一打人喝的了。”谢菲尔德用胳膊肘把乔推到一边,把那个男孩倒在碗里的大部分咖啡粒舀了出来,只留下足够冲九杯的量。他担心那个姑娘不会冲咖啡,于是写了张纸条告诉她冲调方法,让她在工作时间为他们准备咖啡。

  他坐下来喝第一杯咖啡的时候,那个姑娘出现了。她的眼睛是红的,周围还出现了黑眼圈;他怀疑她在早晨又哭了。但他没说别的,只说了一声早晨好,然后让她一个人在厨房忙着。她看过他前一天是怎么做饭的。

  没过多久,他便深深怀念起了前一天简单的午餐和晚餐——他自己做的三明治。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让他们两个人别站在他身边,而是坐下来和他一起吃早饭。早餐主要是咖啡,飞船上的冷面包和罐装黄油。和蘑菇一起煎的阿克拉鸡蛋简直是一堆没法吃的垃圾。她还试图兑些果汁。能把这个果汁弄砸了的人简直就是天才;兑这种饮料只需要在一份浓缩果汁里兑上八份冷水,包装上有说明。

  “丽塔,你识字吗?”

  “不,主人。”

  “叫我‘船长’。你呢,乔?”

  “也不会,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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