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海莱因 > 进入盛夏之门 | 上页 下页


  我要我的小器具能干活儿,而且要一直不停地干,绝不能给他们的主人添麻烦。

  但所有的器具都会出故障,我的也不例外。即使,直到有那么一个伟大的日子,所有的器具全都设计成一件式的,没有可移动的部分,可机器就是机器,还是会出毛病的。如果你把一个房子里塞满了器具,他们中总会有一些是要出故障的。

  然而,军事研究的确是有成果的,在军用设备方面,这个问题早些年前就已经被解决了。简单地说,你总不能就因为你拇指的大小尺寸不对弄坏了哪个小装备而输掉一场战役,失去成千上万或是上百万条生命,也许甚至输掉整个战争本身。出于军事意图,他们采用了一大堆很不错的策略——“故障防护”、“备用电路”、“凡事重复三遍”等等。但他们采用的策略中有一条也适用于家用设备,即可插拔式组件的原理。

  其实那是个愚钝而简单的主意:不用修和换。我想把擦窗魏利体内任何有可能出毛病的部分全都设计成可插拔式元件,然后给每一个魏利都配上一套替换件。有些组件坏了可以直接扔掉,有些则可以送回来修理,但除了插换替换件所需的时间以外,魏利自己是绝不会无法工作的。

  迈尔斯和我第一次发生了口角。我认为决定一个试验型号何时可以投入生产应该是由设计方面考虑的,他则声称这应该是个商业决策。如果我没有保留自己对公司的控制权,魏利一定早已推出市场了,那会是一个像急性阑尾炎一样令人痛苦的产品,就和其它所有那些毛病一大堆、设计不完善的所谓“解放劳动力”的小型家电一样。

  芭拉·妲金平复了我俩之间的冲突。如果她当时对我施加了压力的话,尽管我不认为魏利已经准备就绪可以面市了,但我还是会同意让迈尔斯开始销售魏利,因为我一见到芭拉就会变傻,男人谁都有可能会这样。

  芭拉不仅仅是个完美的秘书和办公室经理,她还有着足以取悦于普拉克西特列斯的个人气质,而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儿对我有着莫大的影响,就像猫薄荷之于佩特一样。这样的高级办公室女郎世上少有,要是哪天素质最好的办公室女郎之一愿意接受低于标准的薪水为一个小本经营的小公司工作,你真该问一声“为什么”——而我们当时甚至都没问一问她来我们这儿之前在为哪家公司工作。受雇女郎面市之后,一大堆的文字工作如洪水般冲过来,是她把我们解放了出来,所以当时我们真是高兴得什么都不顾了。

  ①普拉克西特列斯:古希腊后期杰出的雕塑家,雅典人。擅长探求体态美,以神话为题材作人性化的表现,著名作品有:《杀蜥蜴的阿波罗》、《信使神赫米斯》、《克尼多斯的阿芙洛特》等。

  后来,任何认为我们应该査一査芭拉的建议都被我愤怒地拒绝了,因为那时她的美妙胸围已经使我的判断力严重扭曲。她任我倾诉衷肠,告诉她说我的生活曾经是多么的孤独,直到她出现在我身边。而她轻轻地回应我说,她本来应该再多了解我一些的,但是,她心中的天平却早已向我倾斜,因为她和我有着同样的感受。

  就在她平复了我和迈尔斯之间的争吵之后不久,她答应和我同甘共苦,共同面对命运的安排。“亲爱的丹,你有潜质一定会成为大人物的……而我一直都希望能成为那种能够帮助你的女人。”

  “你当然是了!”

  “嘘,亲爱的。但我现在不打算嫁给你,不想让你因为有了孩子而加重负担,不想成天担心你的安危。我想和你一起工作,先把业务开展起来,然后我们再结婚。”

  我表示反对,可她坚持要那样。“不,亲爱的。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你和我,我们两个。受雇女郎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名字,就像通用电气公司一样。但我们结婚以后我就不再想管业务方面的事了,我要全心全意地让你幸福快乐,但现在我首先要全心全意地看顾你的福利和未来。相信我吧,亲爱的。”

  于是我同意了。她没让我给她买那个我想要买给她的昂贵的订婚戒指;作为替代品,我把我自己的一部分股份转让给她作为订婚礼物。当然了,是我坚持这个建议的,但回想起来,我也不能肯定到底是谁在惦记着这份礼物。

  从那以后,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努力地工作,我设想可以自己倒垃圾的垃圾桶;一个联接器,可以在洗碗机洗好碗后把碗一个一个摆好。每个人都很高兴……每个人,除了佩特和丽奇,就是这样。佩特做出了所有他过去并不认同的行为,但仍然无法改变事实,之后就再也不理芭拉了,但丽奇却是真的不开心。

  是我的错。那还是在圣地亚的时候,从丽奇六岁起,这个结着发带,有着一双严肃的黑眼睛的小女孩就是“我的姑娘”了。我说过等她长大以后要“娶她做新娘”,然后我们两个可以一起照顾佩特。我以为那只是个游戏,也许过去它的确是个游戏,对小丽奇来说,她认真的程度只是因为通过这个游戏她终于可以得到我们那只猫的全部监护权了。然而,你怎么可能明白一个小孩子的脑子里转的是什么念头呢?

  对于孩子我一向不够感性。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些小怪物,没长大之前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文明,有时甚至长大以后也未能被教化。但小弗雷德丽卡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在她那个年纪的时候,另外,她喜欢佩特,对他照顾有加。我想她之所以会喜欢我是因为我从不用命令的口气跟她说话(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最憎恶人家那样跟我说话),而且对她那些巧克力饼干的游戏我也一向很认真。丽奇还算不错了,她的举止恬静而端庄,从不叽叽呱呱地说个没完,也不会动不动就尖声高叫,更不会成天往人膝盖上爬。我们是朋友,分担着对佩特的责任,而且,迄今为止据我所知,她之所以成为“我的姑娘”,也不过是我们之间正在进行着的一个深奥微妙的游戏。

  他们轰炸我们的时候,我妹妹和妈妈也被炸了,从那以后我就退出了和丽奇之间的游戏。这并不是有意识的决定——我只是觉得那不是开玩笑的事,所以再也不想回头去玩那样的游戏。丽奇当时 7 岁,芭拉加入我们的时候她 10 岁,而芭拉和我订婚的时候她可能是 11 岁。她强烈地恨着芭拉,而我认为只有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她的恨意只表现为不愿意和芭拉说话——芭拉称之为“害羞”,我觉得迈尔斯也是这么想的。

  但我更了解丽奇,我也尝试和她谈清楚。你有没有尝试过和一个青春期中的孩子谈一些孩子们不愿意谈的事?相比之下,在回音谷里大叫一声所得到的回应也许还更多些。我告诉自己说,只要等丽奇了解到芭拉有多么可爱,她的恨意就会逐渐消退。

  佩特是另一个问题所在。如果不是深陷情网之中,我早应该发现那已经是个很清楚的信号了,芭拉和我永远也不可能彼此了解。芭拉“喜欢”我的猫——噢,肯定的!她喜欢猫,喜欢我那已经开始显山露水的秃顶,对我在餐馆里点的菜啧喷称赞,她喜欢我的一切。

  但喜不喜欢猫是很难伪装的。有些人喜欢猫,有些人不喜欢,而一般对大多数人来说,“谁会无法容忍一只有益而无害的猫呢?”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如果他们想要装出喜欢的样子来,都一样会被发觉的,因为他们不懂该如何对待猫——而对猫的礼仪比外交礼仪要严格刻板得多了。

  它基于自尊和对彼此的尊重之上,与拉丁美洲人所崇尚的 dignidad de hombre——人格尊严——是一个意思,你若敢加以冒犯就要冒以性命之险。

  猫儿们没有幽默感,他们的利己主义思想极度膨胀,还非常敏感易怒。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有人认为值得把时间花在迎合他们身上,我不得不回答说没有任何符合逻辑的原因。我宁愿去向一个不喜欢奶酪味道太大的人解释,为什么他“应该喜欢”林堡奶酪。然而,对那个喜欢猫的人,我完全身有同感,他会因为一只小猫熟睡在他的袖子上而不惜把绣了花的袖子扯下来,尽管那衣服是无价之宝。

  ①林堡奶酪:比利时原产干酪的一种,气味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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