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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这跟他脑波的改变情形相符,”机·丹尼尔说:“这也说明了他何以会在我们走出酵母厂以后打我的脸。他一定是在想你所说的话,想试验一下你的话是不是真的,同时藉此发泄他愤怒的情绪,享受一下亲眼目睹我地位不如他的乐趣。为了激发这种动机,并且让他的第五次元产生D变化……”

  机·丹尼尔说完停下来等了很久才又说道:“不错,很有趣,现在我相信我能够形成一套前后一致、毫不矛盾的资料了。”

  总部那层楼快到了。“现在几点?”贝莱问。

  话才说完他就忍不住跟自己生气了。他想道:神经病!我可以自己看手表,这样反而还会快一点知道时间。

  但是,当然,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他的动机其实就跟克劳瑟打机·丹尼尔的动机差不多。对机器人发号施令,叫他做些琐碎的小事,其目的无非是强调他的机器人本质,同时强调自己的人性。

  贝莱想,我们都一样。在皮肉之上,在皮肉之下,无处不在,我们都有一样的人性。老天!

  “二十点十分。”机·丹尼尔说。

  他们走下螺旋梯道。刚跨上地板的时候,在短暂的几秒钟之内,贝莱有点不太习惯。他再度感觉出那种奇异的感受。每次经过一段时间的稳定移动后,再调整自己以适应不动的地面,他都会有那种怪异的感觉。

  “这么晚了,我饭都还没吃呢。”他说:“这种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贝莱听见朱里尔的声音,他还在他的办公室里。外面的大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彷彷佛经过一番大扫除似的,朱里尔的声音回荡在其中显得特别空洞。他的眼镜拿在手上,除去眼镜的圆脸看起来毫无遮蔽、软弱无力。他正用一张薄薄的纸在擦拭泛油光的额头。

  贝莱走到局长室门口,朱里尔看到他,声音突然提高八度,急躁得不得了。

  “天哪,伊利亚!你鬼混到哪里去了?”

  贝莱没理他:“怎么回事?晚班的人呢?”接着他看清楚了局长室里的另一个人。

  “盖瑞裘博士!”他愣住了。

  这位灰发的机器人专家向他点头致意。“很高兴又见面了,贝莱先生。”

  朱里尔戴上眼镜,瞪着贝莱:“所有的人都在楼下接受侦讯、签自白书。我找你找得都快疯了。你不见了,这实在有点奇怪。”

  “我不见了?”贝莱大声叫道。

  “这种时候行踪不明难免有点奇怪。这件事铁定是局里的人干的,这下麻烦大了。真是糟糕透顶!可怕!可怕死了!”

  他说着高举双手彷佛在求老天爷,突然目光落到机·丹尼尔身上。

  贝莱暗暗冷笑:这是你第一次正视丹尼尔的脸。好好看一看吧,朱里尔!

  朱里尔的声调变低了。“他也得签一份自白书。我也一样。我,唉!”

  贝莱说:“局长,你怎么确定不是机·山米自己把线路弄坏的?你凭哪一点说这是故意的破坏事件?”

  朱里尔重重坐下:“问他。”他指着盖瑞裘博士。

  盖瑞裘博士清清喉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贝莱先生。看你的表情,好像见到我很感意外似的。”

  “是有点意外。”贝莱承认。

  “嗯,是这样子的,因为我并不急着回华盛顿,而且我也很少来纽约,所以我想多待一阵子。更主要的是,我越想越觉得,我在离开以前至少应该再努力一次,想办法让你们准许我对那个神奇的机器人再研究一下,不然我就太对不起自己的工作了。现在,这个机器人,”他一副热切的样子,“他就在这儿。我──”

  贝莱有点不安起来。“不可能。”

  这位机器人专家显得很失望。“现在不可能。也许,等一下?”

  贝莱不说话,长脸上维持着木然的神情。

  盖瑞裘博士继续说:“我跟你联络过,你不在。没有人知道你可能会在什么地方。我问局长,他叫我来总部等你。”

  朱里尔迅即插嘴道:“我以为这件事很重要。我知道你想见这个人。”

  贝莱点点头:“谢谢。”

  “很不巧,我的指示棒失灵了,”盖瑞裘博士说:“也许是因为我太紧张,所以对它的温度判断错误。总之,我转错了方向,最后进入一个小房间──”

  “是摄影器材室,伊利亚。”朱里尔再度插嘴。

  “对,”盖瑞裘博士说:“房间里面有个机器人,脸朝下倒在地上。我稍微检查一下,马上就确定他的毁损程度已经无法修复了。你也可以说,他已经死了。而且他的死亡原因也很明显。”

  “什么原因?”贝莱问。

  “这机器人的手是半握着的,”盖瑞裘博士说:“他手里有一截大约五公分长、一点五公分宽的发光卵形物,卵形物一端有个云母窗。他的手碰着自己的头,好像这个机器人的最后动作是在摸头。他手里拿的东西是阿尔发线放射器。我想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吧?”

  贝莱点点头。他毋需查字典或手册就知道阿尔发线放射器是什么。他以前上物理实验课的时候就曾经用过好几支阿尔发线放射器。它外面包着铅合金,里头挖了一条窄坑,窄坑下有一小块含鐪的矿物。坑道上覆着一片云母,阿尔发粒子在冲击下会穿透云母片。放射线就是从这个方向射出来的。

  阿尔发线放射器有许多用途,但却不包括拿它来杀害机器人,至少这并不是合法的用途。

  “我猜,他一定是把云母窗这端对准自己的头吧?”贝莱说。

  “对,”盖瑞裘博士道:“因此他的正电子脑马上就被搞乱了。也就是说,他当场死亡了。”

  贝莱转向脸色苍白的朱里尔:“没错?真的是阿尔发线放射器?”

  朱里尔点点头,噘起厚嘴唇:“绝对没错。放射线测量仪在三公尺以外就测到了。摄影器材室的底片全都变得白蒙蒙的。”

  他说完,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说:“盖瑞裘先生,恐怕得麻烦你在纽约市待个一、两天,等我们把你的证辞录进影片传真以后再走。我必须派人送你到某个房间去。你不介意有人守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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