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军事·军旅 > “西北王”的败落 | 上页 下页
一三八


  胡宗南叹息道:“在家乡父母包办娶过一位,婚后不几天我就出外教书,再没有回去过。当然可以再娶一位的。但我三十岁考进黄埔军校,几乎没毕业就开始打仗了,广州镇压商团、两次东征、誓师北伐、中原大战、江西五次围剿、抗日战争……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打仗。当然,部队也有撤到后方休整的时候,可姻缘不是那么容易巧合的。越往后自己地位高了,总要找个相称的吧,却又说不好怎么才相称。说实在的,在这方面我没有戴雨农来得随和,当然也因为接触适当的女性机会太少了。”

  张倩抓住了给范秀珍泼冷水的机会:“先生,部下可以冒昧地提个问题吗?”

  “我刚才说了——三天无大小嘛!”

  “据部下所知,当年在杭州警校,胡先生曾相中一位叫叶霞娣的女学员……”

  胡宗南含笑点头:“是有那么回事。那年我去杭州警校会见戴雨农,他介绍叶霞娣与我见了一面,我觉得她倒也楚楚动人。雨农说要玉成此事,我告诉雨农,地位所在,不是貌美就可以当夫人的。雨农又说可以培养,后来就送她到杨啸天(杨虎字)家去学礼仪。‘八一三’淞沪抗战,雨农把她弄到重庆,原希望我接她来完婚的,我和她见面一谈,她说希望去美国深造,以便将来能更好地辅助我,这是好事嘛,既然这么多年都等了,再等两三年何妨,所以我就同意她去了美国。”

  张倩朝面色变得苍白的范秀珍冷冷一笑:“部下也在杨虎家学过礼仪的,与叶小姐相处过一段时间,她的确性格很温柔,将来必是先生的贤内助。现在抗战胜利了,先生该接她回来完成婚礼呀。”

  “是的,她也急欲回来。啊,这也就是我刚才说的——过了年摘掉孤家寡人帽子的原因啊!”

  张倩很起劲地说:“到时候部下和进荣一定尽全力替先生筹备婚礼……”

  “不!她已经欧美化了。她信上说找个教堂行婚礼就可以了。记得校长在民国十七年初东渡日本归来后,与蒋夫人完婚也是在教堂举行的。这办法好——庄重而简单。”

  范秀珍终于坐不住了,借故走开。张倩朝秦进荣得意地一笑。

  胡宗南并没在意身边的范秀珍的表现:“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晚我们不能搞成座谈会形式。趁饭菜还没做好,我们来点娱兴节目;吃了饭就放鞭炮,闹够了再回屋里来说说唱唱,闹到天亮,尽欢而散。”

  徐飞虎起身打躬:“胡长官,您饶了我吧——我可一样不会。这样吧,回头罚我多喝几杯倒是可以的。”

  秦进荣说:“大哥不是会唱京戏吗?喊几嗓子也算个节目啊!”

  胡宗南很高兴地说:“是啊!尤副官会拉胡琴,我也能喊几嗓子。这样吧,我先带个头,大家也好自告奋勇了。”

  胡宗南将尤德礼叫来,让他准备好胡琴。

  张倩故意东张西望:‘叫、范呢?小范!小范!”

  范秀珍从里屋出来,脸上带着很勉强的笑容。

  张倩说:“在服务团时我知道你会唱京戏的。难得胡先生高兴,你陪胡先生唱两段吧。”

  范秀珍推辞:“我好多年不唱了,哪里还能唱呢?”

  胡宗南说:“我也是无师自通的,又不是登台玩票,不要扫大家的兴。”

  范秀珍无奈:“好吧,我就勉为其难,随着先生唱吧。”

  “这就对了。”胡宗南站了起来,拉好唱的架势,对尤德礼说,“我们就唱《武家坡》最后那段二六对唱吧。”

  尤德礼定好弦,胡宗南首先开唱:“那苏龙、魏虎为媒证,王丞相是我的主婚人啦!”

  范接唱:“提起了别人不知情,苏龙、魏虎是内亲,你我同把相府进,三人对面就说分明。”

  胡:“他三人与我有仇恨,咬定了牙关不认承!”

  范:“我的父在朝为首相,金银珠宝堆成山,该你银两有多少,一马送到西凉川!”

  胡:“西凉国一百单八站,为军的要人就不要钱!”

  范:“我进相府对父言,叫几个家人将你拴,将你送到官衙内,打板子、上夹板、丢南车、坐牢监,管叫你思前容易退后难!”

  胡:“大嫂说话理不端,为军哪怕见当官,衙里衙外我打点,管保把大嫂断与了咱!”

  范:“军爷说话理不端,欺人犹如欺了天!西凉鞑子造了反,万马军中你死不全!”

  胡:“好一个贞节王宝钏,百般调戏也妄然。腰中取出一锭银,将银放在地平川。这锭银,三两三,拿回去,把家安,买绫罗,做衣衫,你我的少年夫妻就过几年!”

  范:“这锭银,奴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买白布,做白衫;买白纸,糊白幡,落一个孝子名儿天下传!”

  胡:“是烈女就该在家院,为什么来到大路边!为军起下不良青……一马双跨到西凉川!——

  唱到这里,胡宗南抱拳连说:“献丑!献丑!”众人鼓掌说:“唱得太精彩了!”倒是后来徐飞虎唱的“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声若洪钟,而且有板有眼,有韵有味,令人叫绝。

  饭菜摆了上来,众人围桌而坐,边吃喝边说笑,气氛极为欢快。

  这餐饭一直吃到子夜,外面传来密集的鞭炮声才散席。

  胡宗南让几个女人去院子里放鞭炮,他和秦进荣、徐飞虎站在廊下观看。

  外面飘着雪花,院子里地上已铺上了一层雪。三个女人在雪地上放鞭炮,又兴奋又害怕,嘻嘻哈哈闹着,有时因受鞭炮惊吓,闪躲中滑倒雪地,滚作一团。

  胡宗南看了乐得哈哈大笑,他对徐飞虎说:“看来大个的还得你去点放,还有那烟花,也得你去放,她们不敢放,也别真伤着她们。”

  徐飞虎走下台阶,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胡宗南看了一会烟花,就退进客厅。秦进荣跟着进客厅。他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送到胡宗南手里。

  胡宗南喝着开水,很满意地说:“像这么高兴,是难得有的,再看她们几个那么兴致勃勃,又觉得自己老了,从精神上落伍了!”

  秦进荣劝慰道:“人的衰老不能以年龄而论,无大志者未老先衰,雄心勃勃者返老还童。先生正在壮年,事业蒸蒸日上,何谓老矣!”

  胡宗南苦笑摇头:“人不能只有事业——你看我现在可谓高而堂皇,但却十分孤独。当然,我会结婚,会生儿育女,但毕竟把该享受爱情的青春时期耽误过去了。现在这种地位,这把年纪,不能再像你们年轻人那样,去和一个姑娘谈情说爱了吧!那么,即使结了婚,感情基础也是很薄弱的。”

  秦进荣再劝慰:“青年人谈情说爱许多是盲目的,有的为情欲驱使,有的为金钱、外表所诱惑,在相处阶段,并没有达到心灵的沟通,所以婚后产生破裂悲剧。古代印度人谈论爱情的形式是:‘心灵的吸引产生友谊,智慧的吸引产生尊敬,肉体的吸引产生情欲,三种的结合才产生爱情。’部下认为先生足以以优越的条件去取得女方的尊敬,甚至是崇拜,所以感情基础是会很牢固内。”

  胡宗南自嘲地说:“我的最优越条件便是‘西北王’,在这顶庞大的桂冠笼罩下,别的什么全看不清了!”他苦笑了两声,“不谈我了。张倩找过我几次,要求早日撮合你们俩的婚事。公道地说,论姿色她可谓国色天香,论年龄似乎也与你相当。我听许多人在议论你们,都说是很好的一对。戴雨农也说能撮合你们,他也了了一件心事。但这种事我不能下命令,还得你们自己去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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