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军事·军旅 > “西北王”的败落 | 上页 下页
四六


  罗泽闿嘿嘿一笑:“人言可畏,又云小心无大错,何必找不自在呢?”

  张倩一笑:“承教了!”

  张倩没有在司令部停留,径直回到西京站。在这里,已经为她布置了一套住房。她进门就扑在床上,静默有顷。

  当她确信自己平静了,这才翻过身来,端掉了鞋子,平躺在床上,有条理地思考着刚才偶然听到的事。

  对于秦进荣,她曾经由爱到怀疑,以至既爱又疑。服务团解散后,秦进荣被胡宗南保送去军校受训,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尽管这样他们将有一段很长时间的分离,但她认为在这段时间里,自己在西京要打开局面,必定要忙一段时间,很难挤出时间来处理个人的事,所以他去受训,正好是个空档。再者,她还以为他去受训了,进入了新的环境,众所周知,军校犹如蒋介石的近卫军,在这个环境里,他的思想会受到一定影响,清洗掉“左”的倾向,应该对他是有益的。当然,一段时间的分离,如果再重逢,关系将从零开始。但她有信心,只要自己愿意,终究不会落空的。

  然而现在竟在这种情况下“重逢”了!

  军机泄密,所有知情人都应是被怀疑对象,秦进荣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是重点!

  她曾经对秦进荣进行过试探,却没有结果。然而正因为没有结果,她才对他更加不放心了。

  她并不怕证实他是共产党分子。她只要求他放弃信仰,不求过多。因为如果逼他自首,逼他交出组织和出卖同志,他若不肯,那必会皮肉受苦;他若答应了,又将证明他是块“软骨头”,而这种人是她最鄙弃的,怎么能设想跟一个没有骨气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她确信凭自己在军统中的地位以及与戴笠的关系,她包庇一个无害的共产党分子,还不至于被追究。

  关键在于她必须真正弄清他的身份!她再爱他,也不能跟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生活在一起!

  现在这个问题又突出出来了。

  她不得不权衡自己该怎么办。

  当然,她愿意冒一定的风险去弄清事实。这“风险”就是因对他审查,使他们之间的关系恶化,或说是划破一道裂痕。她明白有了裂痕,就算有天公的妙手,也不能愈合得没有一丝半点儿印迹,这印迹将成为今后共同生活中无法磨灭的遗憾!

  假如审查证实他果然是共产党分子,而且已经干了一件破坏重大军事行动计划的事,那么,就不是她所能包庇的了,必须将他逮捕,解押到总部去受审,这就无异于将心爱的人送上断头台!

  如果她要满足私欲,那就只能装聋作哑。既然她是主持破案者,如何进行工作,由她说了算。只要她不提出这点可疑,她相信任何人也不会注意到。

  也许会因此不能破案。但这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因为她有许多借口,最有力的一条,便是胡宗南擅自处决众多嫌疑犯,把“线”掐断了。这样,任何人也不能指责她无能。

  这似乎是可行的办法。

  然而她又不能不问自己:这样做我又得到了什么呢?即使最终得到了心爱的人,但这个人身份不明,结果是同床异梦,这又如何谈得到爱和情呢?

  自从参加军统,她发誓要效忠党国,要干出一番事业来。尽管戴笠站污了她的清白,但这些年戴笠对她也是始终有情有义,并非只把她当个玩物,她也实在无可埋怨。现在自己竟为一个不明身份、也不爱自己的人,放弃了事业,背叛了党国,难道是明智者所为?

  这次突破了袁高参,戴笠许诺“黄金千两,官升三级”的。她原已有少校军衔,再升三级,即是少将了。但在国民党军界,将级军官必须经军令部正式委任,否则不予承认,所以戴笠先付给黄金于两,让她暂时戴上上校军衔,并当众说回重庆后即可办理手续,正式委任少将。她相信这决不虚假,因为戴笠有随时面见蒋介石之便,而且有求必应。再说军统是单独组织,不像军队那么复杂,只要戴笠能摆平,封个官又算得了什么!但这对张倩来说。却是无尚光荣——她将成为军统中惟一的女将军!

  她决不能以个人私欲而背叛党国!

  她起身点了一支香烟,在房里吸着烟踱来踱去——她还要再考虑一番。

  是的,现在自己金钱、地位都有了,然而,这除了满足虚荣外,又有多大实际意义呢?人生一世,究竟图什么呢?换言之,高官厚禄的竞争,又为的是什么呢?生活是最实际的,人不能只生活在虚伪之中。

  她并非今天才“动了几心”,几年来她一直想成个家,过正常人的生活。而且她认为“家”与事业并不矛盾,她会处理得很好的。但是她却始终为“不得其人”而苦恼。现在,好容易发现了这么一个合乎于自己理想的人,却又要亲手送入虎口,这难道是明智之举?

  于是她考虑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决定去见戴笠,说明情况。

  戴笠听了张倩的报告,似有所悟:“啊,我想起来了——胡寿山上次去重庆,特地跑来找我,要求调查秦进荣的情况。”他又笑了笑,“看来胡寿山粗中有细,用人还是谨慎的。你现在也只不过是怀疑,不可轻举妄动啊!”

  张倩很坦白地说:“副座,部下对您可以无话不谈——秦进荣是部下很中意的人。但是,部下不能因个人私欲而贻误党国大事,所以先舍私为公,将怀疑向您报告。当然,现在还是怀疑,但毕竟只有‘是’与‘不是’两种可能。如果最后证明‘不是’,皆大欢喜,部下将恳请副座为部下证婚,料想副座不会拒绝;如果证明‘是’,那么,部下请求副应网开一面,将人交部下监管,如何?”

  戴笠瞠视张倩有顷。

  “唉呀,倩倩!看不出你倒是个多情种子啊!你这样,难道就不怕我吃醋吗?”

  张倩一笑:“副座说笑话了。以副座之尊,不知多少女子顶礼膜拜。张倩既不温柔,又不会奉承,哪里就在副座眼里了。”

  戴笠叹了一口气:“你哪里知道,非我爱拈花惹草,实在是看破了虚情假意!不错,如今只要我愿意,凡我见到的女人,都可以任我随心所欲。但是,那是冲着‘戴老板’来的,跟她们上床,她们想到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身上的光环和这光环之下的荣华富贵。那么,一旦我失去了光环,这些女人便会回避不迭了!试问,跟这些女人,我能有情有义吗?所以,她们羡慕光环,我就让她们进光环来参观一下,然后‘请便’!”

  张倩认为戴笠的确看得很透彻,她劝慰道:“人有贤愚不等,副座最终会得到有情有义的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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