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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这“跑步来见”是国民党军中的“官腔”,简而言之是,“马上”,即“快”的意思。

  上校情报处长是从热被窝里蹦起来,一边扣着纽扣一边登车,急急忙忙赶到的。

  胡宗南对刘横波说:“明天我要去重庆向校长报告军情,你随我去,任务是调查一个人的情况。”

  刘横波打了个立正:“遵命!”虽然因胡宗南没有说明要调查谁,他不免有所疑惑,但军队里的“绝对服从”是不允许问“为什么”的,所以他也只好暗自纳闷罢了。

  次日,刘横波随胡宗南乘军用飞机飞往重庆。在飞机上,胡宗南才把要调查秦进荣的任务说明,但却没有说明原因。

  第十七集团军在重庆设立了办事处。胡宗南到重庆后,便在办事处下榻。他要晋谒蒋介石,而且他一到重庆,应酬是少不了的,所以他只吩咐刘横波抓紧时间,认真调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刘横波找到重庆市警察局长、军统特务许中奇。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了解到了秦致宇在重庆的情况:秦致宇夫妇逃难到重庆,住在七星岗附近的四德村里,生活比较困难,因为秦致宇始终没有找到固定工作,只是间断地在一些中、小学代课。又据当地的保、甲长说,这对夫妇是厚道人,很受邻里尊敬。

  了解到这些基本情况后,刘横波决定登门拜访。他换了便装,谎称是西南联大的教职员,因公到重庆,特来拜访的。

  秦致宇夫妇听说是儿子的老师,又惊又喜,只是狭窄的斗室,兼之囊中羞涩,无以待客,所以显得惶惶不安。

  刘横波说:“两位老人家,我与令郎情同手足,所以不必客气了。再说我到重庆公务在身,也不能久留,还是坐下来谈谈话吧。”

  秦致宇夫妇这才坐下来,问起儿子在学校的情况。

  刘横波盯着对方两位的脸问:“怎么,两位老人家尚不知进荣已离开了学校吗?”

  秦致宇夫妇不禁面面相觑。

  秦致宇说:“小儿一向笔头懒,已有两三个月没有来信了。”

  秦母说:“不怕刘先生见笑,因为去了信不回信,愚夫妇寝食不安。皆因囊中羞涩,否则就去学校看望他了。”

  秦致宇忙问:“刘先生说小儿已不在学校,那么,他去了哪儿呢?”

  刘横波仍旧很注意观察对方夫妇的神色变化:“啊,他去了前线!”

  秦致宇夫妇大惊:“啊!!”

  刘横波又忙安慰:“啊,倒不是去当兵打仗,他是参加了一个抗日战地服务团,到陕西前线第一军去服务了,也不过是做些宣传工作吧。”

  秦致宇夫妇这才舒了一口气。

  秦致宇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国难当头,有志青年投笔从戎也是正当的事,但爱于之心人皆有之,刘先生不要见笑啊。”

  刘横波忙说:“哪里!哪里!”他希望对方发问,但显然秦致宇夫妇都不擅辞令,或者是沉浸在对儿子的思念之中,并没有发问。他只好引导地说:“老先生怎么不问问他去第一军的情况呢?”

  秦致宇说:“刚才刘先生不是已说过做些宣传工作吗?再说刘先生没有随去,想必也不尽了解情况吧。”

  刘横波倒被秦致宇的话说愣了:“……啊,我是说至少也应该了解第一军的情况吧,譬如第一军的军长是谁,军队如何等等。”

  秦母笑道:“不瞒刘先生,外子一向迂阔,极少过问军政界的事……”

  秦致宇反驳:“我怎么不过问军政界的事?现在是抗日期间,军队在跟日寇打仗,我怎能不关心呢?这第一军嘛,参加过‘八一三’淞沪抗战,后来又参加过武汉会战。”他问刘横波,“刘先生,我说得对吗?”

  刘横波很高兴地说:“对极了!第一军是国军的精锐,战功赫赫,它的老军长叫——胡、宗、南!”他一字一字地说着,更注意对方夫妇的反应。

  秦致宇点点头:“对,是胡宗南。”他的语气很平静,“不过自武汉会战后,就不怎么听说第一军和胡宗南了。”

  刘横波怀疑地眨着眼:“怎么,老先生竟忘了胡宗南是老先生的故交吗?”

  秦致宇一愣:“故交?”他想了想,又看着妻子,摇摇头,“恕老朽健忘……”

  刘横波提醒对方:“当年在第十一师范学校教过书的……?”

  秦致宇又看看妻子:“唔,当年第十一师范倒是有过一个姓胡的老师,只不过他叫胡寿山……”

  秦母点头附和:“是啊,是叫胡寿山。”

  刘横波观察秦致宇夫妇的神色,确信不是虚假了:“老先生,据我所知,胡寿山就是胡宗南啊。”

  秦致宇似有怀疑:“民国十九年胡寿山回杭州看望我,说他在经商啊……”眨了半晌眼又似有所悟,“啊,胡寿山很灵活的……当然,从军比经商好,更何况当此国家多事之秋。”

  刘横波不禁暗暗赞叹这对夫妇的忠厚本分。因为若是换了另一种人,必然会喜形于色,滔滔不绝地讲起当年与胡宗南在学校执教的情况而引以为荣,也会因儿子去了有特殊关系的人手下服务,前程大有可为而得意。像这样一对忠厚本分的老人,还有什么可怀疑、要考察的呢?

  刘横波草草结束了这次访问,回到办事处,当天晚上就把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详细向胡宗南报告了。

  其实在此之前,胡宗南已向戴笠了解过有关秦进荣的情况。

  戴笠与胡宗南既是同乡,又是莫逆之交,胡宗南到重庆,戴笠自然要热情款待。

  在戴公馆这两位盟兄弟促膝而谈。

  胡宗南郑重其事地说:“雨农,我要你帮我了解一个人的情况,必须详细、准确。”

  戴笠忙问:“是什么人?有哪方面可疑?是不是共产党分子……”

  胡宗南笑了起来:“你不要神经过敏好不好!我要了解一个人的情况,只不过为了如何安置他而已。”他将秦进荣的情况说了一遍。

  戴笠听了哈哈大笑了一阵:“真所谓‘无巧不成书’!张倩也让我了解过此人的情况……”

  胡宗南一惊:“她——!为什么要了解秦进荣?”

  “主要是怀疑此人的政治倾向。”

  “政治倾向?”胡宗南摇摇头,“在你们眼里,凡主持正义的人,都怀疑是共产党分子,‘红帽子’满天飞,搞得人心惶惶,这也不大好吧。”

  戴笠有点尴尬地说:“你老兄也言过其实了!我们是于这一行的,敏感一些倒是事实。”

  胡宗南仍旧摇头:“草木皆兵总不是好事。啊,你的事我不管,还是说说秦进荣吧。”

  戴笠答道:“据我们调查,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胡宗南不满地说:“你怎么跟我搞起虚字眼来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戴笠无可奈何地笑道:“好!好!就算没有吧……”

  “不行!把‘算’字去掉!”

  “好——没有!”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胡宗南又问:“你把张倩派到我那里,是什么意思?”

  戴笠忙解释:“毛人凤不能长期在外。我派张倩去接替他,完全是工作需要啊!”

  胡宗南冷笑道:“雨农,张倩一向以交际花身份在外周旋,可不能在我那儿搞出什么花样来啊,否则我会按扰乱军心论处,决不宽贷!”

  戴笠知道胡宗南是误会了,便笑道:“张倩一向自视甚高,她在交际场中周旋,完全是工作需要。现在她要主持西京站工作,不会再去交际场中周旋的。她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我相信不久你就会改变对她的看法的。”

  胡宗南虽似信非信,也不好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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