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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还是在这个时间里,第一届亚洲摇滚音乐节居然在新加坡如期举行了,这在七八年前几乎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见地球旋转,世风也在改变。来自世界各地的将近三十万名不同肤色的摇滚乐迷们挤满了这座海港城市的大街小巷,他们如醉如痴地追随和沉浸在那些著名乐队发出的刺耳喧嚣中。“黑色暴风雨”,“水晶车轮”,“欲望女孩”,“俏声细语”,“公狼”,一支支不同演唱风格曲乐队,在上万顶彩色帐篷汇集的新加坡国际机场上,掀起了一股股台风般的狂热,其声势完全盖过了皮特克思岛上核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因为矗立在航空港主体建筑上的那面巨大的电视幕墙根本就没有转播这次举世震惊的核爆炸,而是把全部镜头都对准了最后一个出场的美国摇滚巨星罗伯特·琼斯。

  他的一曲《我爱的是那个不穿内裤的姑娘》,把摇滚节的气氛推向了沸点。那些穿着最破的衣服和最旧的鞋子沮雨谤馆、声带嘶哑的少男少女们,纷纷把自己的内裤和胸罩抛扬到半空中去,应和着琼斯的节奏和旋律,完全没有人去理会刚刚发生在数千公里外的那场核灾难。但是,末日的到来有它自己的时间表,它同样也不理会这些摇滚乐迷们的疯狂,不由分说地在琼斯正要演唱他的最新巨作《女人是另一种毒品》时,板着面孔冷冰冰地降临了。三十万双翘首观望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在越来越暗淡的探照灯的光束下,又蹦又跳的琼斯突然没有了声音,还以为这也属于整个演唱技巧的一部分,便依旧和着刚才的节拍狂呼乱吼。直到所有探照灯全都熄灭,人们除了听到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之外,再听不到一点源斯和他的乐队的动静时,才为时已晚地发现,一场旷世之灾已经落在了每个人的头上。接下来发生时事情和英法隧道中正在上演的悲剧没什么两样,不妨想象一下三十万人乱作一团,拥挤、跺踏、撕扯、惨叫的情形,这本身就是一场世界末日。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末日病毒”简直就像是在沿着一条“嫌贫爱富”的路线行进:

  它几乎是在专拣发达国家落脚,而对那些连发展中国家都算不上的穷国根本不屑一顾。

  如此的结果就是,越发达的国家,电脑普及程度越高的国家,遭受末日之灾的程度就越深。相反,那些落后国家因祸得福,由于电脑化程度低,反倒很少甚至干脆就没受到电脑病毒的影响。这里的道理很简单,在“教皇已成人质”这一同样的诱因激发下,从巴克一汉斯手中撤出去的形形色色的“末日病毒”,正以光电速度在世界各国的网络系统中复活并传播开来,在一座又一座发达或准发达国家的城市中造成了宏伟又壮观的可悲场面:无数条公路上排起了汽车的长龙,无数艘舰船在大洋或内河上顺流漂泊,无数列火车在中途停驶或翻出轨道,无数架飞机在机坪上“趴窝”甚至坠毁,无数座热电厂和水电站的轮机停止了转动,无数条有线无线光电微波通讯的线路不再工作……

  凡是有电脑的地方,电脑病毒都无微不至,无处不到,无孔不入。在同一时间的不同空间里,世界各国的电脑操作人员都倒吸一口凉气:刚才还在他们面前表现正常的一台台电脑主机和监视屏,转眼之间一换上了另外一番面孔。不管是文字图像还是数据表格,全都变成了闪烁的光斑、飘飞的雪花,或是跳舞的字母、恶毒的咒语。这些恶毒的咒语都是在一张面目可憎的鬼脸出现后显示在屏幕上方的。内容是:教皇已成人质,你也在劫难逃!

  被咒语激怒的电脑操作员们,不约而同地投入了清除电脑病毒的工作。但在一番满头大汗的忙乱之后,他们大都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因为他们发现,眼下跟他们作对的全是让人头痛、极难清除的视窗病毒。就像人类现在还对付不了艾滋病毒一样,人们同样还不能有效的对付电脑视窗病毒。

  末日之门就这样洞开了,大半个世界都在地狱门前徘徊。唯一没被“末日病毒”光顾的准发达国家是中国,因为她及时在自己的电子边境──所有与国外连通的电子孔道上加装了“病毒过滤站”。这一点,只有何达将军何少数人知道,这得益于李汉在关键时刻打回的那个告警电话。这个电话使中国方面得以在全世界都陷于瘫痪之时,唯有它自身的系统在正常运转,包括它发射的那几颗为数不多的通信或侦察卫星。在“民兵”III型导弹把皮特克恩岛从地球上抹去后半小时,中国军队接到的来自中央军委的“一级战备”号令,就是通过他的第三号军用卫星向全军下达的。

  现在,坐在“宝马-300”车中的李汉,正通过这颗卫星与北京通话。接电话的是何达将军本人。显然,他已经对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要求李汉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查实”拯救军”的真相,如果可能的话,找到它的巢穴。并且可以在必要时向德国警方或军方公开自己的身分,以求得他们的援手。中国方面将会尽快派出特别行动部队。

  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与国内保持联络畅通,这对李汉来说真是莫大的安慰。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与将军说得更多,他已经是第三次驾车驶过魏玛广场和共和大道。他明显地感到自己正一寸一寸地在接近目标,因为窃收电视中显示的信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了。

  他知道,“狼穴”就在附近,他像个猎手似的不断嗅到了从那匹猎物身上散发出的气味。

  可以肯定,这条大街甚至就在二百公尺范围内的某一幢建筑物里,隐藏着他要寻找的目标。当然,对方也在寻找他。那就要看谁先找到谁了,先下手为强。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打开了平放在无级变速器上的“伯莱塔”的枪机保险。

  此刻的巴克正在为“拯救行动”的首战告捷——不,不仅仅是告捷,而是巨大成功——

  得意非常,一向在任何事情上都不示形于色的他,这回却兴奋得两眼放光,情不启禁地拥抱了地下室内他的每一个同伙。在拥抱汉斯时;他述特意吻了吻这位有功之臣的两颊,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用他的话说,他从未吻过同性,只有他父亲除外。人在得意时常常会对潜在的危机感觉迟钝,巴克还要在更晚一些时候才会从眼下的志得意满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战略上犯了一个多么巨大又不可挽回的错误。这个错误几乎使他失去了大获全胜的可能:即使他可以毁灭整个世界,他也仍然无法成为最终的胜利者。眼下他还意识不到这一点。但他也还有得意到对一切都掉以轻心的地步。他在拥抱每个同伙的同时,还没忘了提醒他们,眼下唯一需要认真对付的,是那个从香港一直追踪到慕尼黑来的臭小于,还有那个打神秘电话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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