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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好家伙,他们将同时有三艘航母在印度洋上跑了。”军委副主席又问,“空军呢?”

  “各类战斗机、轰炸机连续两个星期的频繁起落于前天突然沉寂,到现在还没有恢复飞行的迹象。”

  “想来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军委副主席点了根烟,很深地吸了一口,全部吞咽了下去,竟没让一丝烟缕从口鼻间逃逸出来。

  “如此看来,他们就要对我们的邻国动手了。”军委主席终于开口,“而且也已经充分考虑过了所有大国包括中国在内,可能对此作出的反应。就是说,他们是不惜一切要冒这个险了。”

  “这正是我们的结论。”秦文鼎补充道。

  “有关的情况应该向我们的邻居通报一下,袖子旁观可不是我们中国人的性格。

  何况,城门失火还会殃及池鱼呢!”

  “这方面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他们现在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正在向各大国发出呼吁,要求国际力量出面干预。”

  “是啊,约希姆.汗总理今天还给我来过电话,要我对印巴局势给以更多的关注,并请求我们马上邀请他们的陆军总参谋长沙巴克·汗访问中国。你们看怎么样?”军委主席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邻国总理的这一请求如在平常不难办到,而眼下如何处理却十分微妙,因为与她为敌的并非等闲小国,仅此一点,就足以让所有大国都小心翼翼,随时根据第三国在这两国间天平上投下的砝码,暗地里决定自己增斤还是减两。中国的最高军事决策层,对此中利害自然十分了然,所以几分钟过去,大家竟相视无语。

  最后,还是军委主席打破了冷场,“我看,眼下局势非常微妙,这种时候我们不宜邀请邻国最高级别的军方领导人来访。这不但会明显刺激我们的另一个邻国也会使其他大国过分敏感,反倒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众人点头称是。

  “是不是这样更好一些,”军委主席接着说,“我们可以邀请他们的一位副参谋长来访,可以公开发消息,请他参观我们快速反应部队的演习和军工企业,以此向我们的另一邻国发出级别稍低但坚决的信号。在私下里,我们可以向他表一个态:

  任何时候,中国都反对以武力解决国际争端,并且毫不含糊地站在被侵略者一边!

  我们将尽我们所能,满足我们的朋友提出的一切合理要求。包括必要时援引抗美援朝和对越作战的先例。”

  军委主席注意到总参谋长对他的话似有保留,便示意秦文鼎再讲几句。

  秦文鼎略一迟疑,还是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我同意主席的意见,这是一个考虑到了各种因素的万全之策。但是,最后一点,会不会被我们的邻国理解为一种军事承诺,到头来束缚我们的手脚?”

  “在国际交往中,有些承诺必须做出也必须遵守。我们一定要看清楚,一个均衡的而不是一家独霸的南亚次大陆,更符合中国也更符合世界各国的利益。如果我们坐视这一均势被打破,那么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们处于不均衡状态了。”军委主席的语速突然加快,声调也变得高亢起来。

  “可是,陈兵于我们正面的印军从数量到装备都优于我军。处于守势的我军并没有转入攻势的准备。”秦文鼎忧虑甚深,“还有,现在的士兵已经是独生子女的一代了,投入战争带来的后果将比今年前二十年前复杂得多,也困难得多……”

  会议室的空气一下于变得凝重起来。

  军委主席起身走到玻璃幕墙前,望着在暮霜中殷红得没有一点光泽,渐渐消隐在西山后的夕阳沉吟良久。

  “如果每一个家庭都害怕失去自己的独生子,到头来我们只有失去这个国家。”

  军委主席回过身来,语气沉缓,一字一顿地对众人说。

  §香港2OOO年1月6日

  雨刮器不停地搬开蒙住挡风玻璃的水幕,李汉的视线还是无法望到比车头再远的地方。雨太大了。一月的香港很少下这么大的雨。大雨使温凉的天气骤然变成了潮冷,对此毫无准备的港人们,大都一边躲进街边的商店里避雨,一边牙齿叩碰着就便购买防寒的衣物,不再顾得上挑拣和杀价。在大雨停下来之前,只有经营衣帽和雨具的业主们在佛龛里多上了一蛀香。

  君怡酒店。从日本烧烤餐厅临街的座位隔窗望下去,整条金巴利大道空无一人。

  跟餐厅里一样,空荡荡的。侍者和领班格外殷勤地服侍着仅有的两位客人:

  李汉和婵。

  “我真不喜欢日本的清酒。”婵说。

  “我也是。淡得像水,还会上头。”李汉说。

  “还有日本料理。”婵又说。

  “只是一种风格,不是一种美味。”李汉接着婵的话说,“那我们于嘛上这里来?”

  “那我们干嘛不现在就离开?”

  侍者望着一桌基本没动的食物,想不出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吉普车在大雨中行驶得很艰难,不知什么时候会在很近的距离里,从如注的水帘中像潜水艇冒出海面似的突然迎面钻出一辆汽车来,吓你一跳。

  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别扭。李汉不时用余光瞟着邻座。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婵凭感觉在空气中嗅探着。

  车子什么时候开过了海底隧道,什么时候穿过告士打道、轩尼诗道、跑马地,什么时候已经绕过了海洋公园?统统都不知道,只知道车轮打着滑啸叫着停下来时,眼前已经是浅水湾海滨浴场了。

  被豪雨笼罩的海滩上见不到一个人影,大海和天空早已没有了界限。谁也没有话说,只是朗车窗外眺望,窗玻璃水淋淋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还是在看。急促的雨脚在车棚上敲打得人心烦意乱。

  有那么一雾,他的脑际闪过一张女人的面孔。那是另外一个女人和一段早巳死去的婚姻。结婚六年,整整一半时间在分居,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来香港的原因。

  他望着婵,视线迷蒙。如果不来,你不会遇到她……尽管是在雨中,他还是觉得心底里有一粒火星溅到了柴堆上,被风一吹,陡变成一股火苗,僻僻啪啪地把整个柴堆引燃了,火焰在柴枝上爆裂着、舔卷着直冲向他的额角!

  “我觉得热。我得下海去游一会儿。”李汉依然两眼望着车窗外。

  婵知道他想去用海水熄灭什么。她不说话。

  李汉猛地拉开车门,跳下车,朝海边走去。他在沙滩上越走越快,一边走一边脱衣服,最后,只见他把衣服往空中一抛,猛跑几步,一头扎进了白沫翻卷的大海……

  当地从一堵高墙似的浪头下钻出来时,他的手突然触到了另一只手,这意外的一触,使他惊棘得在水中直立了起来。他看到了婵o他看到惊慌和快意同时在她的脸上呈现,她像一只小鲣鸟一样欢叫着,扑腾着双臂向他飞来,没有了属于岸上的矜持和犹豫,只剩下无牵无挂,无忧无虑,无遮无碍地飞,一直飞进他宽阔的臂弯。

  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任海浪没过了头顶……

  “我冷。”

  回到车上时,冻得嘴唇乌紫的婵对李汉说。

  “我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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