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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劫谋离开那具躯体,现在他很平静:"跟你说过,不要亲自动手,可你做马贼做上了瘾。继续说。"

  湖蓝站了起来,疼痛,沮丧,沮丧并不是因为挨了揍,是因为最近所受的一切:"我用天星老魁的身份监视共党特工的动向……"

  "我知道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说你的心情。"

  "我……我……"

  劫谋冰冷地看着湖蓝。

  那种冰冷让湖蓝有一种无法接近的痛苦,其强烈可比一个无望的恋人,这种痛苦勾起他所有的痛苦,包括在卅四那里得到的无法弥补的痛苦,包括在望着自己出生之地的绝望,包括他从来没能征服的迷茫。

  "我不知道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先生!"

  劫谋听着,也许不是他爱听的,但却是他要听的。

  "腿不算什么!我知道的,就算没了腿我还可以为先生效力!我切了它,可我就是老想着它!共党不算什么!我杀了他!其实我接到先生命令的一秒钟内就该杀了他!可我下不了手……"

  湖蓝的眼前又晃了出来卅四的影子,卅四说:"给你。"湖蓝很茫然,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

  劫谋冰冷地看着。

  "是阴谋。我想。可是……"湖蓝有些语无伦次,卅四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傻孩子。""孩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孩子,想回家看看就回家看看。"……那些声音成了混杂、搅拌、震荡,这一切都发生在湖蓝的脑子里。湖蓝在狠狠摇晃自己的头。

  劫谋冰冷地看着。

  "他跟别人不一样。我不怕一万个共党要把我撕成碎片,可是他……让我想哭。"其实湖蓝早已在哭,他被劫谋用一种鄙夷的冷淡看着他的泪水。"他说……"湖蓝其实无法忘记卅四嘶吼出来的那句话,只是他做的事情让他最好不要想那句话:"我们本来可以让日寇的血染红大地,我们倒在用中国人的血涂抹天空!"湖蓝在摇头,他不想重复那句话,为了不触犯他敬爱的先生。"他什么也没说。我想是妖法,肯定是妖法。"

  劫谋缓缓地说:"我们本来可以让日寇的血染红大地,我们倒在用中国人的血涂抹天空。他说了你为什么要说没说?你也觉得这样做不对?"

  湖蓝疲惫地说:"没有,没有。"

  "卅四。"劫谋从牙齿缝里哼出那两个字,他恨这两个字,就像他恨他的刀痕。

  湖蓝沉默,意图让自己回到应有的平静。

  "妖法?鬼神?嘿,信仰,正义,邪恶,对与错。他让你成了庸人和蠢材,七情六欲,纷纷扰扰。我告诉你,什么都没有,只有效率。"

  "是的,是的。"

  劫谋无疑意识到了湖蓝那种有口无心地应诺,他看着他这屋里唯一的装饰,湖蓝也茫然地看着,只是那坚定劫谋的东西却让湖蓝更加迷茫。

  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湖蓝开始掏枪,劫谋没有回头,湖蓝把自己的枪放在劫谋桌上,等待。

  "你要我枪毙了你?"

  湖蓝没说话。

  "拿着你的玩意出去吧。枪摸得太多了,连你也成了蠢材。"

  湖蓝拿上了他的枪,怔忡而失落地出去。

  "刀子钝了就得磨。你放下手上的事,准备清清脑子吧。"

  湖蓝握着门把的手忽然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全无抗拒地出去。

  59

  店主在柜后一刻不停地擦着他的咖啡具,他一直在看着他店里唯一的客人。

  零坐在窗前,坐在卅四被杀的椅子上,他面前有一杯水,他啜着那杯水,还有那份报,但他没看那份报。零看着地上的一个孔,湖蓝射击时太近,弹头洞穿头颅后镶进了地板,当然军统们当时就将其挖走了,所以那里现在只有一个孔。零看着那个枪孔,静静地啜着那杯水。像零这类久经沙场的人一样,他能看出杀人者当时的射击位置。零坐在那里,让那一幕一次次地在心里重演,直至被痛苦麻木。

  "先生,您什么都没要,已经在这坐了一个小时了。"店主走到零的身边。

  零看着对方怕事的脸,他很明白一件事,对方不是要钱,而是怕事。

  "要杯咖啡。最便宜的。"零说。

  "该打烊了。"

  "还早。"

  他俩不约而同看了看窗外,夜色初沉,确实还早。对一个咖啡馆来说还早。

  零在微笑,苦涩的:"您这是个好地方,很安静。"

  "嗯。"店主疑虑着。

  "您放心,我跟您一样,都是只想……在这安静一下……想个朋友,想个人。"

  店主看着零,善良总是能让人信任,何况他发现零的眼晴开始泛潮,开始泛着水光。"好吧……一杯咖啡。"他叹了口气,想回他的柜台后,那是他私人的地方,是零永远也找不到的避风港。

  "告诉我。"

  "什么?"

  "他怎么死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店主慌张地想要走开。零拉住了他:"告诉我。他是个好人,所以我很想他……我刚知道他有多好,刚知道我有多想他……其实我一直在想他。求求你。"零的眼睛也许潮湿,但他并没有哭。可店主感觉这个人毫无疑问地是在哭泣,他甚至能听到零的哭声。

  "他很老……很瘦。"

  零微笑着,放开了手,倾听。

  "刚进门时他像个乡下人,可是很快……他是个爱喝咖啡的人。"

  零微笑,安静地流着泪水。

  "我认识个爱喝咖啡的人,他破产了,在这儿喝了杯拿铁,十分钟后他跳楼了……这不是爱喝咖啡的人,咖啡不是拿来给人送行的。他不是的,他喝完咖啡还要走很远的路,他知道,一杯咖啡的意思就是休息,安静一下再继续……他坐在那没动就好像走了很远……可谁都看得出来,他要死了,很快就要死了……"店主在一个寒噤中止住,虽然他对卅四有很好的印象,但是他想起了湖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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