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66)_向维军

六六

　　我突然转身对着小军哥就是一记"倒钩拳"，哭泣地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晚才到？为什么啊？"

　　多少个为什么，多少个不甘心也换不回兄弟们的性命，我无力瘫在这小山坡上，泪水顺着脸颊流淌着，像洪流找到了突破口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阿超扶着我，冷冷地看着小军哥，紧咬着牙齿不说话。小鬼头紧紧地握着狙击枪对着小军哥，手上青筋暴露。

　　小军哥吐了两颗碎牙后，就这么倒在地上，流着泪，双手使劲地抓着野草，脑袋垂地，嘴里低吼着："晚了，晚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晚了啊！……"

　　所有人都大声地哭了起来，哭声响彻四面八方，哭声响彻兄弟们的心灵之中，哭声响彻祖国的战场上。

　　好久好久后，我才慢慢地爬起来，看到那些增援的兄弟个个挂彩。我知道他们也是拼命赶来，只能怪我方人少，交通落后，而敌人又是围点打援，他们能在这个时候赶到，已经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无愧于下面的兄弟了。

　　走过去扶起满嘴是血的小军哥："对不起，小军哥，刚才是我冲动了，请你责罚。"

　　小军哥一擦嘴，嘶哑着嗓子说："这一拳你打得对，我们是军人，没有及时赶到增援地点就是我们没完成任务，所以你打得对，但是你是军人，袭击长官就要受罚，所以先口头上记一次过。明白吗？"

　　"是！"我立正敬礼大声回答。

　　"兄弟！伤着哪儿没有？"小军哥批评完我后，左右看了看我问道。

　　"我们一直在顶楼上狙击敌人，没有和敌人发生正面冲突，所以没事，可是那些兄弟就——就——哎！不说了，以后给他们报仇就当是还债吧！"我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过。

　　"走吧！回去，回去大家休整一下，有好几天假，好好地放松一下。"小军哥一拍我的肩膀，安慰地说。

　　"集合！"

　　我们这个小分队，加上小军哥现在就剩下十二名兄弟了，有十八名兄弟永远躺在这片国土上。

　　"叭！叭！叭！"

　　三颗信号弹被打上了天空，这是向我方前来增援的兄弟分队传达已完成任务的意思。

　　我最后向那栋楼看了看，想起了几个小时前还在一起相互吹牛的张铁林队长，笑得有点傻的大柱子排长，还有那个断了支胳膊来给我们送弹药的无名兄弟，还有只听见声音说保重却没见到人影的兄弟，还有……

　　他们就这么永远躺在那里了，哎！这是为什么呢？

　　阿超和小军哥一左一右地拉着我出发，我不解地问两人："这么多兄弟牺牲了，这场仗到底为什么而打？"

　　阿超不知道，小军哥想了下说："小日本鬼子侵略我们，不仅抢东西，占我国土，还杀我同胞，辱我姐妹，我们就为这个仇恨而战。"

　　"对！就是这个道理。"阿超两眼闪着大彻大悟的眼神，语气非常肯定。

　　"狗日的侵略者，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会让你们全都死在我的枪口下。"我心里狠狠地咒骂着。

　　现在正是最黑暗的时候，月光都有点透不进黑暗之中。但是我坚信: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光明的时刻一定会到来的。

　　第五十七章淞沪会战之面子问题的插曲

　　中日继续增兵上海。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陆续向上海附近增兵，成立第三战区。冯玉祥任司令长官，顾祝同任副司令长官，陈诚任前敌总指挥。以第9集团军组成淞沪围攻区围攻驻沪日军，第8集团军(张发奎部)组成杭州湾北岸守备区，第10集团军(刘建绪部)组成浙东守备区，第54军组成长江南岸守备区，第111师组成长江北岸守备区，以上4个守备区负责封锁压制日军登陆部队。23日，日军第3、第11师团在长江南岸的吴淞、张华浜等地强行登陆。第三战区临时将长江南岸守备区扩编为第15集团军，由陈诚兼总司令，又抽调3个军予以加强。

　　日军第3师第一梯队在张华浜附近登陆时，遭到张治中部警察总队顽强抵抗。第3师主力登陆后，警察总队不支，撤至南泗塘河西岸据守。张治中组织第87、第36师增援，挫败日军进攻，双方于25日隔河对峙。日军第11师团第一梯队23日在川沙口和石洞口地段登陆，由于第15集团军部队未到指定位置，日军迅即攻占狮子林炮台、月浦和罗店，然后分别向浏河、宝山进攻。下午陈诚所部先后赶到，第18军协同第54军实施反击，当晚收复罗店，次日收复宝山、狮子林和月浦。25日，双方于狮子林、月浦、新镇、罗店至浏河口一线形成对峙。

　　我们还是沿着小军哥增援时的路线撤退的。

　　一路上不时能看见老百姓和后勤人员在收拢战士的尸体，还有些老人在给尸体洗身子，然后挖个坑就地掩埋。好多人都哭了，我一直忍着，心里很感谢他们，虽然他们没有活着赶到增援地点，但是他们为后续增援部队赢得了时间，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当到达后续人员接待地点时，我看见了很让我气愤的一幕，也就是从这一幕开始，我对自己所效忠的军队产生了怀疑。

　　一辆辆军用汽车一字排开，老长老长地，这本来没有什么，但是我走到第一辆车后，往里面一看，都是给养弹药，第二辆还是一样，可是我走到第九辆车时，却发现是一个空车。

　　奇怪地问那个正在喝水的司机："兄弟，这车什么都没装，怎么还停在这？"

　　他用城里人看乡下土包子的眼神看我一眼："我接到的命令是在此等候，装不装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我火气一阵阵地往脑袋上冒，忍着又往下一辆车走去，后面都是空车，我数了数，共有四十三辆空车停在那儿，而司机们却围在一起打牌赌钱，问他们原因，大多和那位回答的一样。

　　我终于忍不住了，飞起一脚把他们的牌铲得老远，骂道："我日你们奶奶！老子在前线拼死打鬼子，你们却在这逍遥快活地赌钱。这么多空车停在这，不去接伤员，却赌钱，老子让你们赌！让你们赌……"我边骂边用力踩着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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