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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那一棵是皇甫栽的。”沙老太又说。

  “是皇甫医生吗?”戴天娇突然问。

  “不是,是他妈。我的老护士长。”沙老太说。

  “有好多年了吧?”朱丽莎说。

  “反正比你们都大。那时刚刚建院,这里什么也没有。就有几幢才盖起来的房子。”沙老太说。

  “我们说要给后代造福。医院还没有开张就每天种树,当农民。”张主任说着把自己的手掌展开,好像在寻找曾经有过的老茧。

  “那时,我和你们一样年轻。”沙老太说,“还没有想过要嫁给这个老东西。”她用手指了指张主任。

  “可是,我已经看上她了。那时她干活厉害,是积极分子。”

  “那时,他刚刚大学毕业,干活不行。不过,会指挥大家唱歌。”沙老太说。

  天空上挂着一个雾蒙蒙的太阳,一种似有似无的阳光淡淡地笼罩在他们的脸上。年轻人就静静地听着两个老人的对话,眼睛里仿佛飘动着一种叫时间的东西。他们羡慕老人,羡慕他们面对时光的从容。

  “唉,转眼间三十年过去了。”

  “是呵,还能不老吗?”

  “老,老。承认还不行吗?”张主任说着就指着老伴对年轻人笑着。

  “你们真是太伟大了。”朱丽莎说。大家都点着头。

  “是的,我们感受到了创业的艰辛,也感受到了创业的幸福。”

  老天仿佛要报答人们喜爱雪的情感,总是在夜里悄然无声地降雪,白天就透着淡淡的阳光,让人们可以在阳光下赏雪。可是,三天后一五八真正陷入了一种困境。

  平时,每一个灶的炊事班总是每天到离医院三十六公里的县城去买一次蔬菜,由于大雪封了公路,汽车不能通行,而使所有的食堂都没有了蔬菜。养鱼塘的鱼又几乎都被冻死了,食堂就每天卖鱼,有红烧鱼,炸鱼,清蒸鱼,熏鱼,尽管这样,人们见到鱼就开始反胃。

  由于下雪,医院成了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不通车,不通邮,不通电。可以说停电就停了一切,首先,无法抽水了,食堂也不烧开水了,因此用水要到医院的抽水站自己提;不能看电视、听广播,就是外面爆发了战争,这里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

  这一切都是姑娘们没有想到的,她们只知道下雪很浪漫,没有想到,雪还能带来严酷。不说这些日常需要,没有电使她们好像到了一个无声的世界,没有报纸信件使她们突然感到生命没有了通道,没有水,使清洁和美丽变得奢侈。

  可是,在有些人看来这就是机会,比如杨干事。这些天他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不知道到哪里搞了两只大铁桶和一条扁担,每天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到医院的抽水站挑水,抽水站在医院的边疆,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到,况且路因为踩的人多了,成了烂泥路,非常难走,稍不留神就会摔跤。不过,在杨干事的眼里,这点困难不算困难,相反还鼓舞了他的斗志。他挑着两只大桶,穿上了军用胶鞋,感觉要比过去在家里当农民时要好多了,最起码他现在心里有了明确的目标,他是为自己的幸福去挑水,是为美好的未来去挑水。

  一路上熟人不断。

  “杨干事,挑水呵。”

  “嗳。”脸上笑眯眯的。

  “杨干事你真有艳福呵,采了一朵最美的花。”

  他就还是笑,这次笑得脸都要烂了似的。也不觉得担子重了,倒像是挑着自己的爱人。

  他把水桶挑到了临床科的宿舍楼,挑到了任歌她们宿舍,自从停水、停电以来,他几乎把这两间宿舍的用水包下了,每天最少三次。现在他不用敲门,就会有人开门。

  “今天我要洗一下衣服,可能要多用水。”朱丽莎一脸笑容地说。

  “没问题。我再挑一趟就行了。”他拎起水桶倒向摊了一地的所有容器。完了,看了一眼伏在桌子上看书的任歌。

  “看书呢?”他轻声说道,像是怕惊了她。

  “嗯。”任歌没好气应道。

  “看什么呢?”听任歌答了话,像受到了鼓舞。

  “《妇产科》。”任歌说,“要看吗?”说完任歌转过脸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不,不看。”说完就提着另一桶水到隔壁房子去了。

  “你不能老对别人这样。”朱丽莎说。

  “什么样?”任歌把身子转过来,“你才别这样呢,我们自己可以去挑水嘛,人家好多人都是到抽水站那儿去洗衣服。为什么非要他?”

  “你看你,有人给你献殷勤你还这样。要是我都高兴死了。”

  “好,那我告诉你,他这是给你献殷勤,与我无关,从现在起我不用这个屋里的水。”

  “你说了没用,谁都知道他这是为你。你出去听听,一五八的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两人在谈恋爱。他还陪你上夜班呢。”

  “你……你听谁说的?”任歌一脸的怒气。

  “都这么说,反正我们科的护士都知道。”

  任歌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难道她就在这种看不见的漩涡中走进一场恋爱吗?最要命的是,她知道自己不爱杨新民,一点也不爱,现在还多了一种讨厌。

  晚上,由于没有电,大家只好点起了蜡烛,五个人都聚到了戴天娇她们宿舍,在宿舍三个不同的地方点了三只蜡烛,看起来要明亮一些。戴天娇和任歌盘腿坐在戴天娇的床上,王萍平和朱丽莎坐在王萍平的床上,夏冰坐在自己的床上,闪动的火苗使得每个人的脸都一暗一亮的。

  “不知道我们那些同学现在怎么样?”夏冰扯出了一个话头。

  “这还用想吗?肯定都比我们过得好呗。”王萍平说。

  “哎,王萍平,”朱丽莎说,“听你这口气好像你对来一五八后悔了。那可是你自己要求来的。”

  “嗨,两回事。”王萍平说。

  “什么意思嘛?”朱丽莎说,“当初我们都是自愿要求到一五八的,同学们都以为我们有多高的思想觉悟呢。今天说到这了,你们谁敢说,自己完全是抱着到艰苦的地方去这样的念头来的。”

  大家听了这话都没有吭声。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后来竟然听到了蜡烛燃烧的声音。

  “你是吗?”王萍平说,“你是这样想的吗?”

  “我不是。”朱丽莎说。

  “那好,我们今天就来个大交心吧。”王萍平又拿出了在学校当班长的劲头。

  “我也可能不是抱着到艰苦的地方去的念头来的,但是,我的确是自愿的,不过,到现在我也没有觉得一五八不好,因为我毕竟在这里生活过一年,我知道它有什么条件。”夏冰说。

  “你们俩呢?”王萍平对着任歌和戴天娇努着嘴说。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五八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只知道它是离我的家最远的地方,还知道许多人都不想来。没有人想来的地方,肯定要求起来就很容易,最主要我可以离家远远的。所以,我也没有抱着到艰苦的地方去的念头来。”任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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