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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军人?军人也有选择爱情的权利!"严峻一字一句地说:"军人?军人就更不能做移情别恋的负义之人!"

  "哥,军人要听组织的话,要把一切交给革命事业!我的婚姻是组织安排的!我没有理由不服从!"杨敏顿了顿,又说,"哥,我不愿意说出更刺伤你的话,但你对这事的认识和态度,逼得我不得不说——我现在爱的是赵处长,他哪一方面都胜过你!不错,你有学识,是燕京大学文学系的,人家赵处长可是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文学系的高才生!而且,他是不惧牺牲、勇赴沙场、为国尽忠的英雄!所以赵处长才是我真正的爱情选择!哥,你眼下的情况,和人家赵处长怎么比?若要是你,你选择谁?"

  严峻一语不发,任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哥,和赵处长结婚,其实也正是我自己的选择呀!"杨敏缓了一下,继续说。

  "小敏,咱们两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街坊邻居都知道咱们会亲上加亲。想不到,你参军没几天,就突然嫁人了!"严峻又是失望又是伤心。

  "哥,亲上加亲的事,你、舅舅、舅妈都没有和我挑明了说过,所以我认为我还是自由的!苏队长找我谈话时,我就是这样表态的。若是我们真的订了婚,组织上就不会给我介绍赵处长了——共产党怎么会干棒打鸳鸯的事情呢?"

  杨敏拉严峻在院里的石桌旁坐下,继续开导表兄:"再说,赵处长是一位老革命,是我们全军第一秀才,他对革命有贡献,又早够了'二五八团'的条件……"

  严峻显得很严峻明知他和表妹的婚约已经成为过去的家事记忆,但还是受不了,他喃喃地说:"小敏,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变心了!才结婚几天,赵处长的好话你就说了一大堆!"

  "不是我夸赵处长,部队里的人都这么说。"杨敏说,"哥,赵处长参加革命十多年,南征北战,为解放新中国立下汗马功劳。这样的英雄,不值得爱吗?这样的人,不该有自己的家吗?哥,你是大学生,知识比我多,道理比我明白呀!"

  这些道理严峻哪能不懂呢!系团总支书记和他谈了,街道刘书记也和他聊了,严峻的心早已豁亮许多,只不过一见到表妹,心里还是难过,心里话不吐不快。

  看着杨敏坚定的神情,听着杨敏誓言般的话语,严峻知道他与表妹的感情现在已是流水落花,自己一厢情愿地再闹实在可笑,便起身说:"你既然参加了革命军队,就要积极进步,嫁给赵处长比跟着我有前途,我为你祝福。"

  杨敏说:"哥,过去的一切就让他过去吧,我们应该向前看。最多再有一个月,我们文工团也要入朝了!你今年也该毕业了,希望你毕业后能参加抗美援朝革命工作。还有,你要在政治上积极进步,争取早日加入党团组织。让我们在不同的岗位上,为新中国贡献我们的青春吧!"

  说到这儿,杨敏抬头望望蔚蓝的天空,一时间似乎满心的豪情壮志,要冲出这个小小的院落飞腾出去。她笑着对严峻说:"等我们把美国鬼子赶出朝鲜凯旋时,我一定要见到你给我找的一位好嫂子!"

  这是当时中国青年中最为流行的政治口号式的话语。严峻嘴角露出丝丝苦笑。和表妹共同生活十多年,他深知杨敏是个不甚懂情、重情的大大咧咧的女孩;他估计这桩组织安排的婚事,在杨敏的情感天平上的反应,并不像自己这般剧烈,随口就说:"小敏,咱们互相祝福!"

  二、坑道圆房

  1952年早春。

  抗美援朝战争进入相持阶段,美军开始对志愿军构筑的阵地坑道工事狂轰滥炸,重炮和飞机投下的重磅炸弹几乎把朝鲜的土地炸翻了个个儿。

  赵大同随五军三师入朝作战已经一年多了,杨敏随五军军部文工团入朝也一年有余。其间,在文工团的前线慰问演出中,两人曾见过几次,但都仅限于打打招呼,说说话,一直没有深入的感情交流。

  血与火的残酷战争,生与死的严峻考验,让这对军旅伉俪无暇考虑自己的事情。

  私下,有战友和赵大同开玩笑:"老赵,你和杨敏的事还办不办了?"

  赵大同说:"抗美援朝胜利后再办不迟!"

  "要等到那时啊!"战友惊讶。

  "小杨还年轻,我万一光荣了,多对不住人家。"赵大同神情有些沉重。

  这天,是美军炮轰志愿军阵地的短暂间隙时间。正在一团检查工作的赵大同,接到刘义的一个电话:"老赵吗?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啊!刚才我接到军部李政委的电话,说是军文工团巡回演出到了咱们师,今晚演出结束后就让杨敏到咱们师部来和你圆房。我正指挥警卫员和秘书给你布置新房呢,你晚饭时间一定得赶回来啊!"

  赵大同愣了一下,拿着听筒不知说什么好。

  刘义哈哈大笑:"乐晕了吧?怎么不说话?告诉你吧,小杨入朝已经一年多了,表现一直不错,组织上认为她已经具备了做军人妻子的条件,现在让你们圆房是合情又合法的事!你把工作交代一下就赶回来吧!对了,你对这次的婚礼有什么要求没有?"

  赵大同忙说:"没有!"

  "那好,"刘义说,"赶快回来!"

  赵大同说:"是!"

  当天晚上,三师师部的坑道里被松明火把照得通亮。师政治部办公室在坑道中一个宽大的外凸间里,里面有一张用门板搭成的办公桌和几个用空炮弹箱做成的凳子。刘义命令手下人将其改建成赵大同和杨敏的新房。

  小伙子们听说赵处长今晚要战地圆房,都很兴奋,七手八脚忙了起来,一会儿工夫新房就改建完成了。

  刘义来检查,一看禁不住乐了——新房弄得还像回事,小家伙们的脑子还蛮灵的!

  只见门板搭的办公桌被放低了,变成一张床铺,铺板上是厚厚的松枝,再上面是两层绿色的军被、军毯,干净的被单,床头放一个倒立的空炮弹箱当床头柜,用半截炮弹壳做成的简易花瓶里插着一束怒放的金达莱花束,墙上新贴了两张国内慰问团送的年画,一张是"我爱和平",一张是"欢庆丰收"。

  天渐渐黑了,赵大同终于一身霜寒地赶回师部。不一会儿,两个战士把杨敏也送来了。

  其实,孩子气十足的杨敏,尽管表现还不错,但内心深处对这一场空前残酷战争的认识严重不足。入朝以后,美军的空中优势和重武器,让她身边许多活蹦乱跳的战友成片地倒下,丧失了年轻的生命,这大大震撼了她的心灵。她恐惧、焦虑、伤心。就在几天前,杨敏和她所在的小分队,在转战五军的各个阵地的途中,被美军的重炮一阵狂轰滥炸,小分队5个同志转瞬间就只剩下她和队长了!杨敏最要好的战友、同是北京女十三中毕业的校友又一起参军的赵兰,平日里和杨敏形影不离,这次被炸得身首分离,两条又黑又长的辫子连带着一块血肉模糊的头皮,被甩到了杨敏身上,溅得她满脸是血。当时杨敏只觉眼前一黑,大喊一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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